不用說,這自然是金吾衛安排的盯梢耳目,察覺到少王出坊游街,便追蹤上來。
行到履信坊角,李潼示意馬車緩行,自己則扒著車窗探頭觀望。伊水正在坊區西南角落流入坊中,坊墻也不再是土壘,換成了深入河中的水柵。
透過水柵于坊外便能看到河東王邸西園高墻,在這一片區域里,單單李潼所見金吾衛兵眾,便有近百人之多。難怪那個唐家小娘子被困在西園河洲逃不出來,這么多人眼張望,如果金吾衛不監守自盜,一般人真的很難潛入進去。
從這一點而言,李潼還真要感謝一下丘神勣,若是一般的交情,哪會這么明目張膽、利用職務之便給他看家護院。
李潼眨著眼,思忖有沒有可能搞點小把戲,攀誣金吾衛潛入宅中行兇?
但這想法一閃即逝,且不說他園里現在本就有鬼,藏著一位來路不正的小美人,就算搞了一點小動作,也根本波及不到丘神勣那種層次,遭殃的無非是分布在左近這些普通兵卒。
這些兵卒們大概也不太清楚,他們為什么會被安排在這里。丘神勣斬草除根的心情再怎么急迫,也不會宣揚到人盡皆知。畢竟除掉李潼一家是為了消除后患,事情如果做得太糙,直接就引禍當下了。
田大生順著少王視線望去,臉上也閃過憂色,低聲說道:“坊野卑人,不敢求大王盡信。但下吏敢用性命擔保,四郎所言必不為虛,周興狗賊確是……”
“不聊這些。”
李潼擺擺手,打斷了田大生的話語。周興跟丘神勣合流意圖構陷他,他本來已經有所猜測,自然不會懷疑這件事的真實性。但就算知道了,他眼下也沒有足夠的力量與恰好的時機予以反擊。
難道真指望幾個市井亡命為他搏殺仇敵?就算做得成,耐不住窮究。甚至都不需要確鑿的證據,只要稍有嫌疑指向,他們一家都會被列作清洗對象。
而且依照李潼對他奶奶的了解與判斷,發生禁衛謀亂這種大事,結果卻是只誅首惡的平淡處理,這實在有些反常。肯定也是在蓄力兼等待時機,一旦時機成熟,少不了又是一輪新的腥風血雨。
李潼也在等待一個恰當機會,正面干他肯定是干不過丘神勣,但若是風暴來臨時能巧施微力將丘神勣拱到漩渦中心,這家伙想活命也難。
但具體該要怎么做,他心里還沒有一個具體的思路。禁衛謀亂影響了他對后事判斷,不敢再篤信先知。再說時局乖戾敏感,細節缺失太多,也讓他不敢貿然制定什么大計劃。
現在他能想到的,就是盡可能掌握更多邊緣力量,并且盡量組織成網,綜合利用。
馬車于橫街游行,在經過尊賢坊的時候,李潼吩咐于坊間穿行,特意繞行過地官尚書楊執柔家邸,只是認認門,沒有什么別的想法。
楊執柔這一支,乃是如今弘農楊氏最顯貴的,自然也是因為與武則天外親緣故。這從居住環境就能看得出,單單楊執柔一家便占據了小半坊區,比李潼他們兄弟三王宅邸加起來還要宏大氣派得多。
單從家邸規模來說,難怪那個唐家小娘子在知他宗王身份后,還是覺得他招惹不起楊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