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其實若只求耳目通達,探人宅秘,還有一法,只是太污穢,恐唐突大王……”
田大生臉上頗有幾分遲疑,言語也有幾分吞吞吐吐:“早前曾使人入周興宅邸掏刷溷(hun)池,雖然不能入深宅,但日常來往,賄其仆役,也淺知他宅內隱事,但投書銅匭,卻不能傷他……”
李潼聽到這話,不免瞪大眼,大嘆果然鼠有鼠道。他這里還是一籌莫展,沒想到田大生等人已經琢磨出一些道道,且還有所收獲。
所謂溷池,即是糞坑。無論什么人,地位是高還是低,吃喝拉撒都是難免。打掃廁所又累又臟,哪怕府下仆役肯定也是能避則避。
這個思路,自然不是李潼的經驗閱歷能想到的,但若是能執行得好,又遠比他那個舟車行鋪的思路有效得多。畢竟高門大戶都有自家車馬備用,即便組織起這樣一批人來,無非穿街過巷看個淺表,還是很難深入人庭門內里。
“這種事,好不好安排?能不能直入丘、周等家宅內里?”
李潼又問道,如果能將耳目張設到對方家邸,對于他制定計劃無疑更有幫助。
見大王并不厭此污濁卑鄙,田大生也松了一口氣,又說道:“此雖賤業,但也頗有得利,城外廣有田園莊墅收買糞土。都內坊居人多,各坊都有街頭、行首,貿然操業,自然很難。但若是薦用賤力幾人,小賄頭目,行入指定宅邸,并不困難,人也不會相問為何。”
李潼聞言后,更覺大開眼界,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掏糞這個行當居然水都不淺:“既然有這一種門路,那就盡快布置起來。都內短時或將橫變,屆時可為除賊良機。除丘賊、周賊之外,另有剛才所言弓氏幾家,也盡量潛伏。人力方面足不足用?”
“閭里卑鄙之眾,或是沒有技藝謀生,但若只作賤業,都不必求于外人。”
田大生對此很是自信,舟車操御,還有技術的要求,他還有些踟躕,但掏糞賤業只要一把力氣、不怕臟就行,挑選起來自然更簡單。
李潼聞言后便點點頭,然后又說道:“暫作此業,只是從宜。但既然供事于我,自然不能薄于犒獎。此前所言行鋪,一并操持起來,短時不必大規模的鋪設,能用多少人力就用多少。所收多少,或獎犒或撫恤,都由坊正來決定。”
雖然田大生等人以義氣自標,但李潼也不想只憑此便窮驅他們。行鋪既是一個謀利養生的產業,同樣也能收采風之效,而且規模若能發展起來,單單這些車夫、舟子本身便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
田大生聽到這話,心中也是多有感動,更覺這位大王惠及卑下,值得性命相托。
正在這時候,一道耀眼的光芒由坊里打射上來,應該是一面打磨光滑的銅鏡折射的太陽光芒。
這道光線在窗前晃動片刻,李潼便拉著田大生行到窗邊,指向光線射來的方位,對田大生說道:“認清楚那處宅院,日后急情傳遞,或是錢貨支用,都到那里去,憑信印自然有人接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