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也明白不該問的就不要瞎打聽,目送幾人離開后,他便以這一身新的行頭騎上一匹馬,由另一側離開北市,經新中橋返回洛南。一路行來頗為順利,沒有遭到什么盤查。可見那些街徒也都是拿眼觀人,先敬羅衫,能否有所捕獲,真是全靠運氣。
由于洛陽縣獄罪人傅游藝等招供,洛北坊間盤查重點就是那些看起來寒苦簡陋的小民車駕。
洛陽北市又被戲稱為糠市,意思是販賣的都是一些低賤貨品,往來也多寒丁,此一類的車駕簡直不要太多。金吾衛街徒并洛陽縣衙役坊丁等攔街盤查,不免就造成各處街道擁堵,民眾們怨聲載道。
但就算盤查這樣嚴密,有一類車仍然能夠暢行無阻,不要說街徒坊丁懶于過問,就算那些被圍堵攔截得焦躁難耐的小民們,也都對他們主動放行,那就是運載糞污的車輛。
時下正值盛夏,那種淘糞車一旦在街巷短留,四散的惡臭簡直令人聞之欲嘔,更不會有人去刁難他們來為難自己。
行出北市的這一輛糞車同樣如此,一路直行全無阻滯,路上遇到設卡盤查的街徒們,非但不作攔截,有的還熱心的給那行走緩慢的瘦驢抽上一鞭子,只為讓其快快滾蛋。
如此這一駕糞車很快就來到城北殖業坊,入坊之后曲里行走短時,已經有一戶人家婢女模樣的女子立在坊街路口等待,見糞車行來便一臉不耐煩的說道:“說是午時,將近傍晚才到。誰家這么有閑時等待你們這些糞客,如果再這樣不守時,下次就不要來了!”
幾個掏糞漢子只是尷尬的訕訕笑,口中唯唯,遠遠跟隨在婢女身后穿行入巷,由后門進入一處家宅后院。
這宅邸門庭并不廣大,占地在五六畝之間,但洛陽本就少大宅,能有這樣一處宅院,可見主人也是一戶家境殷實人家。
糞工們入門之后便開始忙碌掏糞,宅中傭人便遠遠避開,又擔心他們四處游蕩,站在遠處看著他們行動。
這幾個糞工都是壯力,來得時間雖然晚,但做工卻是快速,很快就打掃完畢,可是正待裝車離開的時候,卻又發生了一樁意外,只聽咔嚓一聲響,車軸竟然斷裂。
“怎么回事?你們這些污人是故意給人難堪?這大熱天里,幾桶污物擺在宅中,臭氣熏得人還怎么居住?”
宅中家奴眼見發生這種意外,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訓斥連連。至于那幾個糞工,本就惶恐于車駕損壞,再受斥罵,整個人都顯得渾渾噩噩,連連告罪并請求讓他們先行離開,去拉來好車套上。
眼下天色已經不早,宅中奴仆也不敢耽誤,只是催促他們快一些。于是幾名糞工便連忙離開這一處宅院,并向殖業坊外跑去,出坊之后也不入城,沿安喜門大街直接出城,城門雖然盤查甚嚴,但當他們取出弓家門引之后,也被痛快放行。
殖業坊這戶人家奴仆久等糞工不回,不免又是咒罵連連,眼見天色越晚,幾個男仆只能硬著頭皮上前,想要將那幾個糞桶挪到偏僻處先掩蓋起來,可是搬抬的時候,卻發現其中一個糞桶異常的沉重。
其中一人吃力不住,使得糞桶直接傾倒,那滋味濃郁的糞水頓時涌泄出來,然而就在糞水之后,卻另有異物翻滾而出,竟然是各種金銀珠玉打造的精美器物,雖然被污穢沾染,但仍難掩珠光寶氣。
奴仆們再怎么粗心,這會兒也發現了不尋常,連忙呼喊通知宅中主母,主母入前細見,臉色也是頓時大變,顫聲道:“快、快去清化坊金吾衛署通知郎主,這、千萬不要被人見,趕緊挑選收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