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順率領禁軍血洗丘神勣家宅的時候,李潼仍然逗留在鸞臺。
他奶奶派他來傳達敕命,然后又沒有更多交代,他也不敢私自離開皇城,索性便直接留在了這里,觀察一下門下省的辦公環境。
出閣之后,李潼兄弟三人雖然也望朔朝參,但基本上都是參加完大朝會后便匆匆離開,也沒有機會在這些中央機構官署溜達。
鸞臺作為中央三省之一,官舍宏大堂皇,占地很廣闊,眼下雖然已經入夜,但仍然有不少官員值夜留守,內外燈火通明,人員出出入入,顯得很是繁忙。
值夜的鸞臺侍郎韋方質在發出敕命之后,便告罪一聲返回直堂處理案事,只是留下幾名胥吏陪伴少王。李潼閑人一個,也不好尋人攀談、打擾旁人的正常辦公,廊舍之間游走一番后,便讓人尋一間空舍入座小憩片刻。
他這里剛剛躺下沒多久,便聽到外面有人發問道:“大王可在舍中?”
不待吏員答話,李潼又起身將衣袍稍作整理,讓人上前開門,便見到一個年在四五十歲、身穿綠袍的中年官員站在門前。
中年人面相清癯端正,很有一種儒雅氣質,見到少王起身相迎,連忙舉手作揖并微笑道:“卑職左補闕喬知之,知大王駕臨鸞臺,特來走拜,殷情叨擾,還請大王勿罪。”
聽到對方自我介紹,李潼略有詫異的端詳兩眼,然后才笑語道:“喬補闕才名高著,小王聞名日久,憾不能并席請教,巧逢此中,言何叨擾,快快請進。”
這個喬知之,官位雖然不高,才名卻實在不弱。其最為后世所知,還是一樁桃色事件,家中有美婢被武承嗣所奪,喬知之寄情詩篇,密送婢女,婢女感憤自殺,由此觸怒武承嗣,被武承嗣指使酷吏將喬知之構陷殺害。
當然那都是后事,眼下李潼說久聞其名,倒也不是虛言。喬知之本有文詞之名,除了與陳子昂相交莫逆之外,與沈佺期、李嶠等人也都關系不錯。李潼朋友本來就不多,偶爾也從李嶠等人口中聽到喬知之的名字。
“大王擴新諸律,卑職常于閭里賞聞,奇致妙趣,大有洗耳娛新才情。日常有憾不能近睹風采,及至得聞大王正在左近,不能按捺情懷……”
喬知之走進房間入席之后,神態略顯激動,張嘴便滔滔不絕說起來:“大王《天仙子》新曲,水調數聲持酒聽,午醉醒來愁未醒……動情極致,歌入肺腑,卑職愛之至深,常與時流雅客連日弄曲欣賞,只嘆大王新辭擬出,曲子詞才脫俚俗而就工整,章式風雅……”
大概是積攢了太久的心聲,終于有了傾訴的機會,喬知之入座之后便一連串的褒言贊語,竟讓李潼都找不到機會插話。
對于其人熱情,李潼也頗感消受不起。他雖然對文抄大業一直念念不忘,但也一直沒有什么精力用心去做,尤其此夜更是滿心的陰謀險計,也實在沒有心情應付喬知之這個老文青。
不過李潼心里也明白,隨著此夜解決掉丘神勣這個隱患危機之后,未來他們兄弟肯定是要更加深入的走入時局中,什么樣的人都會有機會接觸到,喬知之這樣的人物或許不能提供直接的政治助力,但在人脈開拓方面則能夠給李潼帶來極大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