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承嗣在擔心什么,武則天很清楚。但歸根到底還是那一句話,想要從我這里謀求什么,你起碼也要拿出相匹配的東西。
真正第一等的聰明人,能夠做到尺度之內的游刃有余。但如果有什么人逾越于尺度之外,武則天也絕不會長久的予以縱容,比如丘神勣。
“丘某入系已久,也該給他一個了結,你這便去罷。”
武則天又擺擺手對武承嗣說道,對于丘神勣這個人,她是有些遺憾。
但她用人用的還是才力器具,能夠有多大的貢獻,那就享受多尊崇的權位,丘某如果是個聰明人,不至于淪落到這一步。
最起碼她對丘神勣是可以說一聲不拖不欠,半生榮華足夠享用,有功則賞、有過則罰。君臣相得、久伴始終,想要維持這樣的長情,也不該只系于她一人的包容。
舊情能夠包庇的尺度有限,就連她的孫子都明白這個道理,丘神勣虛長一甲子有余,如果還想不通,那也只能死得滿懷憤懣,與人無尤。
武承嗣還沉浸在神皇暗示的喜悅中,聽到這話后又是愣了一愣,心中略有一些不情愿。說不清是對少王寵眷日深的提防,還是對丘神勣兔死狐悲的悲傷。
但他眼見神皇已經略微流露出幾分不耐煩,還是沒有膽量繼續申辯,只能垂首應是,然后便緩緩退出了寢殿。
等到武承嗣離開,武則天才拿起鸞臺韋方質奏書,抬筆緩書將廣漢王李光順削官一階,但也只是奪其文散官轉授武散官第五品的游擊將軍。
位于禁中西南角落、麗景門附近是掖庭宮。除了宮婢、宦者的居舍之外,另有一片空曠的宮室,因為年久失修、生人罕至而顯得寒涼荒僻。
自從則天門前仗衛拱從神皇陛下、慶賀大軍北伐突厥勝功之后,丘神勣便被幽禁在了這里。
時間已經過去了半月有余,丘神勣也從最開始的惶恐驚悸中漸漸擺脫出來,除了接受自己眼下處境之外,心境也有幾分篤定踏實。
這一份踏實也不在于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身為神皇心腹多年,丘神勣自然深知神皇是怎樣的殺伐果決,如果真覺得一個人已經完全沒有了用處,手起刀落絕無二話。
窮思多日,丘神勣也想清楚自己這一次真的是卷入到了很大的麻煩中,如果換了一個普通人卷入到這種事情當中來,那是篤定的必死無疑。
可是丘神勣當然不普通,他是神皇陛下鐵桿心腹,有沒有罪并不在于犯了什么過錯,而在于神皇肯不肯包庇他。
現在神皇只是將他軟禁起來,既沒有入案審訊,也沒有宣布處罰。可見神皇自己心中也沒有一個決斷,仍然心存猶豫。
盡管與外界消息幾乎隔絕,但丘神勣身為南衙大將,對于局勢演變也并非完全沒有自己的判斷。神皇意欲鏟除弓氏,這一點丘神勣的確是失于先覺,但也很清楚在殺戮清算的同時,想要維持都邑平穩,少不了金吾衛控制局面。
丘神勣擔任金吾衛大將軍多年,南衙禁軍多有其故舊相識。雖然神皇想要以其親徒接掌金吾衛兵權,但丘神勣都不是看不起武家子,事實就是武家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基本上沒有任何人能夠在短時間內完全接掌金吾衛而徹底的取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