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神皇陛下,廣漢王入積德坊丘氏家邸,丘、丘大將軍三子兩侄,俱遭戮當場……”
聽到宮婢的回答,武則天眼簾微垂,片刻后才點點頭,說道:“知道了。”
待到宮婢離開,她才看一眼新任文昌右相、剛剛抵達殿中的武承嗣:“你明白沒有?”
武承嗣聞言后愣了一愣,張張嘴卻不知該如何作答,沉默片刻后才硬著頭皮說道:“除惡勿盡,不留余患。臣、臣只是感傷人情難固,丘某舊年也曾為肱骨之助……”
武則天聽到這話,眸子閃了一閃,神情隱有不悅:“這不是你該說的話,肉食者傷情魚肉,又該以何為食?若見識只此,你也只是虛長,較之少王仍欠幾分果決。”
“臣、臣只恐故情余韻流長,未必止于此際。”
武承嗣跪下來,神情肅穆說道:“少王暴虐,經此畢露無遺,本性殘忍,不是能夠長久飼養之無害幼犢……”
他也是極壯膽量,才向神皇陛下說出這樣的話語,實在是因為河東王異軍突起,讓他大感措手不及,同時心里也生出濃厚的危機感。
永昌元年這一場風波前后,就連神皇陛下都顯出幾分無能為力的軟弱,他們武氏一眾子弟在這個過程中得與神皇關系前所未有的拉近,面參密要,入掌機樞,也讓武承嗣心中大感振奮。
可是無論他們兄弟做了什么,神皇陛下的反應都遠不如少王這一次的獻經這樣激烈。僅僅只是篡改佛經而已,如果神皇陛下能夠早做提示,武承嗣自認能夠做的比少王更加出色。
武則天聽到這話后則笑了起來,指著武承嗣嘆息道:“你啊,真是不能超脫俗情。今次應變,束手束腳,來年加任更重,不知何力擔之!”
武承嗣聞言后,臉色驀地一變,心跳陡然加速數倍。他如今已經是貴為宰相,還要加任更重,那么只能是……
“臣思慮淺薄,幸在姑母陛下不棄,拔臣于俗流之中,面授非凡事務,唯銜恩勇赴,不敢辭勞,凡有所命,竭力任之!”
武承嗣又連連叩首,一副慷慨神情。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往常眼見武承嗣如此表態,武則天就算不能仰仗其智謀,但也欣慰于這一份忠誠。
可是今天卻感覺有些索然無味,她將要做的乃是有史以來、人所未及的偉業,需要倚重的也絕非幾句漂亮話,而是真正能夠應對難解問題的助力。
心中或許有些遺憾,但武則天也不得不承認,講到政治敏感與時機的運用,武承嗣這個侄子真的是比不上她的小孫子。
天下之主,駕馭萬象,無論什么樣的秉性材質,都只能在她的掌控之下。
牛馬馴良,用在耕懇。虎狼兇殘,用在營獵。只要肯盡力供她驅使,如果不能將之運用在合適的位置上,那是她這個君主的責任。如果因為什么人材質過于出眾而不能駕馭,也只是因為她沒有足夠的度量容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