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一世,無非一個面子、里子。少王文名愈高,能被其賞識選作記室的人,自然不是俗流,說出去也會讓人高看一眼。積此資望,日后轉遷別官,得任清職的機會也更大一些。
國官、府佐的選配,屬于天官員外郎的職權,正是沈佺期的本職工作。李潼與沈佺期交情匪淺,所以自辟府員便能得便利,流程上大大縮短。如果沒有這一層關系,十天半個月的奔走都未必能成。
沈佺期昨夜在少王府上協律整晚,清晨時本來已經歸家休息,得知少王有需要,又專程返回官署辦理此事,親手將告身遞給楊居仁,并對少王笑語道:“早間聽人閑語,說大王與楊相公家起釁,正覺憂慮,原來是名門隱才雅為所察,辟用府中。”
“楊令才識深蘊,人未能察,我既覺之,自當舉之。”
李潼聞言后便也笑起來,指著楊居仁說道。人事上的糾纏,無需外訴太分明,他舉手便能召來一名弘農楊氏族人擔任自己的府佐,這在旁人看來也是號召力的一種體現。
至于楊居仁,眼見這么短的時間便將事情辦妥,對于少王也是更生敬畏。雖然他也見到沈佺期昨日中堂做客,但面子應酬與真實的交情又有差別。
他自己本身還是宰相楊執柔的親屬呢,且日常都有進奉,但楊執柔對他仍是愛答不理,甚至一名家仆對他都能呼來喝去。
如此一來,他更覺得攀上少王實在好處多多。雖然楊執柔權勢更高,但落到自己手里的好處才是真正的實惠。在這一刻,他心里的天平更傾向于少王。
但少王的好處,也不是那么簡單就能分享。李潼自己還被他奶奶折騰的七葷八素,更不會讓楊居仁這個并不可愛的家伙干享實惠,也要趁熱打鐵的讓楊居仁交出投名狀。
他并沒有將楊居仁一家放回,仍是扣在王府中,第二天一早,他便將楊居仁喚來,將一份訃告遞給楊居仁,并說道:“獨孤大將軍墓志銘是我執筆,其家人傳告喪儀,你準備一下,稍后伴從往其家邸吊唁。”
楊居仁聽到這話頓時傻了眼,只覺那一份訃告如火炭一般燙手,但見少王神情似笑非笑,只能硬著頭皮接下來:“卑職明白。”
臨出門前,李潼換了一身素白衣袍,待見一身翻領胡服的唐靈舒俏立于他面前,更覺眼前一亮,上前拉住少女手腕笑語道:“余者不論,我是要多謝楊記室舊前刁難,若非如此,玉人安能入我宅居?”
唐靈舒聽到這話,俏臉霞紅:“哪有那么好?只是大王說話總是那么動聽,我也不記恨阿舅了,只是不再親他。”
離家之際,眼見少女動作爽利的翻身上馬,李潼更有幾分吃驚,忍不住發問道:“娘子究竟怎樣家教,真是大異尋常女兒!”
“早年伯父蔭作牧長,一家人隨在牧場,從小就跟馬駒做伴,翻山涉川。”
講到家門舊事,唐靈舒眉眼靈動,神采飛揚,嘴里作一呼哨,馬鞭點在馬額,小作驅策,胯下坐騎竟原地人立而起,少女身軀卻如黏在馬背上,倒看得李潼心驚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