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掛念家室,召集敗軍中鄉義幾十人潛逃返回關中,卻發現田業征為陵土,新遷授田遲遲不給,妻子窮困病死,幼兒雖然就食百家又活幾年,但又適逢關中大荒,民不足食,各自逃荒就食,小兒被遺家中,啃食半領蒲席,李光歸家之后,尸骨都無人收撿,牙關里還死扣著一團蒲絲!
敗軍逃回,軍府果毅登門抓捕,李光恨殺軍官,并幾十名破家軍戶逃入秦嶺,自此不復外出。
土坑掘好,李光親自將那同袍尸體放入坑中,正待灑土掩埋,另一側坡上沖上十幾個雖然衣衫凌亂但卻魁梧強壯的人,當中一個十六七歲、草環結發的年輕人,手里提著一條血淋淋鹿腿沖過來,望著坑里尸體有些失魂落魄:“怎么就死了?片刻都沒捱住……”
年輕人淚水漣漣,抬手將鹿腿丟進坑里,嘴里哭罵道:“朱十三不講信義,說好待我弄來馬匹就教我回馬連射的絕技……”
李光瞪了年輕人一眼,將那鹿腿上撕下一塊肉塞進尸體嘴里,轉又將整條鹿腿丟給旁邊人:“煨了加餐。”
“這怎么可以!這是我……”
年輕人還待爭辯,卻被李光抬手給了一巴掌:“讓你們警哨看守,誰又準你們外出狩獵?”
“阿耶只是怕西嶺盜發現咱們,他們敢來掠奪生口,咱們也有弓刀,不怕拼個生死!”
年輕人一臉忿忿,其身后一眾年輕人們也都不乏認同的點頭:“只說要求活,窩在這寒荒溝嶺,生不如死!老子長到二十年,婦人手腳不曾摸過,凡能見的,不是阿姨,就是阿嬸!”
講到葷色話題,悲傷沖淡幾分。也實在是生死見慣,已經很少再為這些事情傷懷,今日悲傷逝者,明天或許自己便躺在墳冢。
“留住性命,總會變好的……”
李光眺望著秦嶺群峰,口中喃喃,只是轉機在何處,他也看不到。
一行人埋葬亡者之后便下坡入溝,已經有人在山溪旁剝皮清洗年輕人們打來的獵物。
避世隱居雖然寒苦有加,但秦嶺山野間也不乏山珍野物,李光一眾多軍府老卒,再帶出一批半大少年,狩獵樵采,也能勉強度日。
秦嶺山野綿延,逃亡至此隱居躲避兵役的軍府戶眾不在少數,既有李光這一類寒苦自守的,也不乏生性兇惡、聚眾為盜者。
這一類山野中的**反倒比那些流竄的野獸還要兇狠,他們出入于山野平原之間,寇掠為生,同時也尋覓、兼并其他小股亡戶難民,取其青壯以壯大力量。
李光飽受世道摧殘的苦楚,卻不愿以暴凌人,仗勢武力將不幸施給更多人。那些盜匪首領不乏舊年袍澤,也曾邀請李光加入,但卻不愿收容他身邊一眾老弱,于是李光便對他們敬而遠之。
年輕人們看似閑話的抱怨,李光也是憂在心中,趁著旁人忙于烹煮獵物,他將剛才訓斥的年輕人、也是他的養子叫到一邊去,皺眉道:“你老實交代,究竟有沒有跟西嶺盜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