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當張嘉貞來到蘇味道居舍時,發現已經有人先一步到來,乃是監察御史解琬。
“我就說,張參軍此夜必至,果然如此!”
對于張嘉貞的來訪,蘇味道并不感到意外,先是示意張嘉貞入舍,然后又對坐在對面的解琬笑語道。
解琬微笑點頭,并不多說。
張嘉貞卻沒有心情與這二人閑談,入席坐定后便說道:“并州與代北道瓜葛如何,實為可知,同路者怯行難免。但既然身領此命在身,決不可逡巡觀勢。袁郎中等進言,看似不失持重,但其實是將使權分授地方,河東道能否定勢,須仰州縣之力,這實在大大不利于朝廷恩威樹立!”
張嘉貞雖然資望尚淺,但并不是一個蠢人。他心里很清楚,袁恕己等人的建議,是讓本來朝廷與并州直接對話解決矛盾,轉為拉攏州縣鄉勢。
如此一來,他們這一行人對于河東道的局勢影響,將會退為其次。
姑且不論這對朝廷威信會不會有什么影響,起碼對雍王是極為不利的,雍王在地方上乏于經營,一旦形成諸州對并州的包圍施壓,那么雍王在河東道的話語權就會被快速邊緣化。
蘇味道立朝多年,張嘉貞都能看明白的問題,他又怎么會不清楚。袁恕己等人之所以到了汾州才發難,就是為了避開朝廷特別是雍王的干涉。
雍王在畿內哪怕兵權再重,但卻難以直接作用到地方州縣。袁恕己等人便可以繞開雍王的影響,與地方官員乃至于團練勢力進行交涉溝通,拿下武攸宜、分化代北道大軍。
當然,蘇味道作為一個正使,如果任由袁恕己等人入此操作,他的使權也將被大大分割。
“張參軍既有此見,那又有什么良策陳述?”
蘇味道并沒有急于發表自己的看法,而是又問向張嘉貞。
張嘉貞聞言后便皺起了眉頭,沉聲說道:“唯今之計,只有速入太原,與并州長史結成共識,才能即刻定勢,不受鄉情所擾。但如今使團已有分歧,實難說人以性命之重。卑職愿單身北進,游說并州長史。”
對于說服武攸宜,張嘉貞還是頗有信心的。
一則來自于雍王的授意,張嘉貞這里有雍王給武攸宜的親筆信,同時也知道蘇味道握有圣皇給予武攸宜的書信,但是后者不能輕動,如果武攸宜真的逆骨頑強,圣皇也說服不了他,反而有可能被他利用以控制代北道大軍。
二則就來自于使團的分歧,袁恕己等人要營造諸州圍攻的架勢,本身已經把武攸宜定在該死的位置上,一旦這樣的局面形成,那么武攸宜必死無疑。
聽到張嘉貞這么說,蘇味道微微點頭,對這個年輕人的膽量不乏嘉許,但卻并不贊成其人的想法:“張參軍勇氣可嘉,難怪能得雍王殿下垂青。但日間你也說,風言迅于足力,此刻再往太原,怕是難覓攸宜蹤跡。其人已知神都驚變,焉能不作自圖?”
張嘉貞聞言后,臉色不免一變,忍不住驚聲道:“若武攸宜已經與代北道大軍合于一處,那人心情勢將更加難判。我等貿然深入此境,不是進退兩難……那更該要直入并州,據太原雄城,與賊相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