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之后,她才又說道:“殿下曾言,廟堂雅樂宣禮明教,市井俗樂調氣養性。聲樂動人,能讓人感知傷秋恨別、樂生厭死,也是教化的一種。君子遠庖廚,可以稱仁;小民明悲喜,可以稱智。實不相瞞,我今次來訪莫大家,的確是有借你幾分情面的想法。”
“娘子但說無妨。”
對于楊麗,莫大家還是頗有佩服的,聞言后連忙說道。
“平康坊風月可夸,但卻艷名近穢,勾人放浪形骸、銷人筋骨錢財,所以道德不容。即便結社備錄于官府,官府又怎么能頻頻過問禮教之外的私穢?”
楊麗講到這里,望著莫大家歉然一笑:“還請莫大家不要怪我直言,如你這般潔身自好、聲藝自立者,曲中雖然是有,但畢竟只是少數。
余者唯以皮肉自賣,本身已經自立于賤業,孽業厚積,惡報于身,也實在沒有什么公道可以伸張。往年可以說世道所迫,但如今殿下治境,百業營生規章整頓,還是不可把自己的懶散無能歸咎世道。”
“莫大家如果希望我能包庇平康坊所有伎者,那我真是做不到。開天以來,清濁有分,各自上下。我能幫扶的,唯有不甘于自賤、肯奮求向上的人。”
莫大家聽到這話,心里自然是有些不自在,大凡家有半斗積谷,誰又肯甘心做賊?但她還是按捺住心里的不快,低聲說道:“妾繼續恭聽。”
“莫大家可知神都太平公主戲坊?那戲坊聲色絕艷,權貴云集,合城風尚,俱望于彼。并不勝賣皮肉,但聲名已經遠超平康坊。”
“楊娘子是打算在長安興造戲坊?”
莫大家聽到這里,頓時精神一震。
楊麗聞言后微笑點頭:“有何不可?舊年殿下在長安,曲江盛會,各方稱夸。如果莫大家愿意助事,那就你我聯名,結成一個藝社,不求姿色迷人,唯取聲辭曲藝高超。殿下賜我芙蓉園一片闊地,大可于此造園設坊,不讓神都專美!”
楊麗是見識過莫大家登臺獻唱時,周遭擁躉云集的場面。神都太平公主的戲坊她也去見識過,覺得自己操持起來,未必就遜于太平公主。
而且她還有一個大優勢,太平公主戲坊傳唱最高還是雍王舊作,可現在她天天陪雍王殿下入睡,自家產業總要關照。
莫大家聽到這話,頓時也是驚喜不已,起身作禮道:“娘子仁心寬厚,愿意扶助曲中卑賤苦命,若能成事,凡所受惠者,俱對娘子感激不盡。”
“感不感激,只是其次。我也只是閑來無聊,作弄趣事。造園造坊,官路疏通,這無需莫大家操心。但訪問伶藝,結社參事,我就不方便出面,還要有勞莫大家。”
楊麗這話倒也不是假的,她被雍王收入府中后,雖然得償所愿,但出入行動也變得不自由。
不說今天這種群眾圍觀,她自己也不能再暢游坊市、巡察自家買賣。家里商事可以托付給門中老人,但自己卻閑了下來。想了好久,才想到可以搞這樁事業。錢財她又不缺,即便不能盈利,大不了自己貼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