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然也明白,眼下長安這個局面只是初定,唯有他坐鎮才能壓得住各方反彈。一旦他離開長安,有的人難免又會蠢蠢欲動。
而這一次行軍,主要明確的作戰目標還只是仍在原州肆虐的突厥默啜的人馬,至于隴右、安西還只是防備為主,不可貿然發起邀戰。所以眼下的邊患形勢,還不值得他放棄長安穩定親赴前線督戰。
更何況,李潼也清楚他算不上什么名將之姿,即便身臨前線,無非是稍稍振奮一下軍心士氣,也難扭轉如今的攻防態勢,意義不算太大。
但戰爭從來都是一個綜合博弈的結果,一時弱并不意味著一世弱。他太爺爺李世民也曾被逼簽下城下之盟,但沒過幾年,突厥頡利可汗便入朝蹈舞謝罪。
他此番率軍出行,主要目的也不在于當前的戰事,而是為了讓幕府獲得更廣闊的戰略空間。長安是關內精華所在不假,但整個關內也并非只有長安。
去年年末,他率軍西進,活動軌跡主要集中在長安。關內諸州雖然也各派使者來見,并聽從幕府號令,但這種聯系終究還很淺薄,是建立在朝廷賦予幕府的權力基礎上。
未來如果幕府與朝廷之間關系交惡,這些州未必就還會對幕府如此恭敬順從。
眼下神都朝廷的重點還在皇嗣履極一事,暫時沒有精力西顧,李潼還有一些時間加強對這些州的管控。等到朝廷大事完畢,開始正視關內問題,那李潼才真的不敢再隨便離開長安了。
如果那時候諸州不能齊心共奉幕府號令,單憑長安一地,哪怕經營得再好,又怎么能夠抗衡得了神都朝廷舉國之力?
所以這一次行軍,真正的作戰目標還在其次,李潼主要目的還是要考察一下各州政治形勢。如果某州官員明顯表現出對他的抵觸,那就要考慮直接替換掉。
雖然眼下他也沒有直接任命刺史并諸州上佐的權力,但是可以打小報告啊,我的盟友李昭德可不是吃素的。更何況,朝廷如果處理的不能讓他滿意,他大可以對他四叔履極一事拒不表態,我還可以呼喚我三叔啊!
當然,李潼自己雖然考慮復雜,但對這一次行軍,態度還是很端正的。在出兵之前,為了鼓舞士氣,他便先將此前長安定亂的軍功進行了一番封賞。
朝廷給他虛名不小,但實際的錢糧供給卻完全沒有。所以這一次李潼在準備授賞規格的時候,索性也就把朝廷那一套固定的章程甩在一邊,按照自己的規矩來。
長安此次定亂,政治意味更大,可若講到實際的作戰過程與結果,可以說是兵不血刃,幾乎沒有什么軍功斬獲。
按照朝廷此前的尿性,這樣的作戰頂多是轉勛幾階,實際的惠利則幾乎沒有。這也是神都朝廷根本不支援錢糧的一個原因,否則就算朝廷再艱難,肯定也要擠出一部分錢糧來犒賞大軍,否則軍隊真就成了將領私曲了。
幕府眼下要比神都朝廷闊綽得多,所以也是錢帛大用,封賞出了錢三十多萬緡、絹二十余萬匹,均分在每個士卒頭上,每個人所收都有十緡。
十緡即就是一萬錢,按照長安谷價一斗二十五錢,一斛二百五十錢,折糧便是四十斛左右。實際上,長安由于鬧亂以及失治的緣故,糧價本身就是偏高。在河東這些漕運發達的地區,一萬錢往往可以購糧五六十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