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著又繼續說道:“慶州南部安定州,是黨項羌拓拔部所居。這些西羌沒有法令,散漫不知約束,所處也混亂不治。仆知一條小徑可通黨項幾州,那些黨項羌行跡如同野獸,只要進了那里,行跡就能掩飾下來,迂回繞開唐軍的追擊,轉到銀州行往河北。”
聽到這一陳策,默啜眸光一閃,沉聲問道:“既然還有別途,此前怎么不說?”
野恭連忙又說道:“這一條小徑,不能通行大隊車馬,我部徒眾太多,一旦入此,迂回蜿蜒,所以不說。可現在唐軍直當前面,如果真到了危難時刻,這也是一個選擇。”
默啜聞言后便又沉默下來,他當然不舍得拋棄資貨,轉行一條不在此前計劃中的路途。身在敵國,危機四伏,像眼下大軍僅僅只是偏離原定路線十多里的距離,便遭遇了一條苦水河的困擾。
行帳中還有幾名向導,但也沒有提供什么能夠讓人眼前一亮的新東西。默啜隱隱有些后悔此前在原州將那些胡部放棄的太早了,如果還留在隊伍中,即便不能助戰,起碼也能提供一些應變的新思路。
“眼下最重要的是重新返回故道,不能再被唐軍逼迫行上別道!明天如果唐軍阻攔,一定要先勝一陣,讓他們畏懼暫退,必要的時候,需要放棄一部分收獲,用唐國自己的財富困阻他們的追擊!”
沉吟良久之后,默啜做出了這樣的決定。意外出現的唐軍,打亂了他原本的計劃。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沖出唐軍的阻撓,至于此行收獲,能保多少那就保多少,已經不敢再作樂觀之想。
如今突厥所部人馬還有六千五百余眾,其中包括默啜從漠南帶來的將近三千人的精銳與已經不足兩千人的狼騎,其他的便是從牙帳跟隨至此的一些部落小酋人馬。再加上他們所裹挾把控的諸胡勞力以及唐人俘虜,還有人眾一萬出頭。
這其中默啜本部與狼騎都是武裝精良、戰斗力極高的精銳,這樣一股力量哪怕遇上過萬的唐軍,也能惡斗一場。當然如果損失太大的話,對默啜的實力以及對整個汗國的控制力,也是一大消耗。
因為不知唐國究竟有多少軍力,為了增加能戰之力,默啜便下令將那些捆綁起來的雜胡壯力也給解綁松開,發給他們簡單器械,并將他們與那些唐國俘虜雜編起來,用于消耗唐軍第一輪進攻的銳氣。
接著默啜便出營巡察,準備將士氣激勵一番。可入營之后,他便發現部卒們多有饑餒之色,一問才知,這些部眾們貪圖財貨,各自行裝根本沒有準備足夠十天消耗的口糧。
此前數日行軍,為了隱藏行蹤,大隊一直遠離水源,也沒有劫掠補充的機會。
到現在,大部分部卒口糧都已經消耗一空,甚至從前兩日開始,營中就有殺馬充饑的現象,而那些小頭目們同樣如此,還幫忙進行遮掩。到現在,一些主力戰卒都沒有足夠的戰馬備用,要用馱馬充數。
得知此情后,默啜自是憤怒的無以復加,但大戰在即,他也不敢再嚴刑懲眾、打擊士氣,只能再作一番調整,務求確保戰斗力的維持。
將近黎明時分,曠野中便不斷的響起各種鼓號聲,這應該是唐軍在部署兵力,圍困突厥人馬。
雖然那些鼓號聲聽來仍然頗為遙遠,但此境突厥軍眾們心情仍然不輕松,他們所選擇駐守的此地水源出了大問題,如果不作主動出擊,極有可能就會被唐軍直接困殺在此。所以無論如何,天亮后他們是一定要繼續出發的。
在這種焦灼煎熬中,天色漸漸放亮。因為沒有足夠的飲水,突厥營中也沒有正式起灶,只簡單使用了一些干糧。
接著,默啜便派遣勇將羅特勤率領一千精騎離開營地,外出查探他們原本行軍路線的狀況。
眼下也已經沒有了隱瞞的必要,反正無論怎么繞,前方的馬嶺堡都是他們的必經之路,突厥軍眾了解這一點,唐人自然也知。如果唐人大軍選擇以逸待勞,他們還能趁機轉移一下營地,最起碼解決一下飲水的困擾。
但默啜顯然失算了,今日唐軍不再像昨天那樣只是小股的侵擾,當羅特勤率部出營后,行出沒有多久,前方谷口便出現了唐人的軍隊戰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