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歌舞雖然華美,但欽陵注意力卻不在歌舞上,他眉頭微蹙,雖不盛怒,但卻自有盛威溢出,望著榻左席中垂首端坐的年輕人,眼神中頗有不弱,語調也有幾分低沉:“我歸國前幾次囑你,一定要小心留意吐谷渾城,可你居然任由吐谷渾王逃離而不作阻止!”
年輕人正是欽陵嫡子弓仁,此時一臉挫敗感的低頭澀聲道:“兒子怎么敢忘阿父叮囑,一直在吐谷渾城駐兵兩千,還不時巡望。其王出逃前夕,還請我伴他獵戲,實在沒有絲毫的征兆顯露……”
聽到兒子訴苦,欽陵又是忍不住嘆息一聲。早年族中內亂,大兄贊悉若被害之后,他便不能再專心于邊事,需要往來的奔波,并在邏娑城控制局面。
如今的吐谷渾王,本就不是原本的慕容氏本枝,僅僅只是他們吐蕃扶起來的一個傀儡。過去這么多年的時間里,在吐谷渾國中基本也沒有什么權柄和存在感。
不要說兒子對此疏忽,就連欽陵其實也沒有過分重視吐谷渾王。但這一次吐谷渾出逃,并獻女給贊普,接著便有一大批吐谷渾故族成員繞過自己,得到贊普的直接任命。
這無疑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信號,不說眼前的吐谷渾,舊年吐蕃在壯大過程,投降吐蕃的孫波豪族娘氏直接被贊普任命為大論,不久之后,孫波便被里應外合的兼并。
贊普這么做,分明是要借鑒祖輩故事,要真正對吐谷渾下手了。以往不夠重視的吐谷渾王一旦出逃,便給欽陵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這件事,就如此,憑其一個傀儡,又能掀起多大風浪?他若只留在茹區還倒罷了,若敢再歸此境,殺!”
對于背叛自己的人,欽陵向來秉承一個態度,那就是趕盡殺絕!
他眼下本就對國內各種紛爭煩不勝煩,對于不安分的吐谷渾王,也是真的動了殺心。
但五茹之地情勢不同邊疆,豪族林立、各擁封土人馬,哪怕是權傾朝野的他,也只能通過會盟、大料集等集會去命令影響那些人,做不到出入無禁的入境追殺。
一旦手段過于強硬,很有可能就會激發五茹兵變,過去這些年,此類的事情并不罕見。若是平常時節,以欽陵之強勢,對于那些豪強反應如何也不太在意。
可現在唐國這個大敵正內亂不已,正是吐蕃外擴的一個好時機,欽陵也實在不想因為國中的動蕩再錯過這個好機會。
“不必再理會那偽王,遷附唐國河曲之地的慕容奢力有無消息傳回?”
那吐谷渾偽王不安于室,欽陵對他自然也不存善意,心里早已經有了廢掉這個傀儡的打算,并已經有了后續的計劃:“慕容氏遷居河曲,風俗不同,未必能為塞邊群胡包容善待。如今漠上突厥余孽又有鬧亂,唐國漠南軍事嚴重,若能通過奢力將其部召回,也能更益我的力量!”
他們噶爾家雖然與吐谷渾王族有著王國之仇,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一切的恩仇都變得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