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之后,天氣便開始快速回暖。到了二月初,長安周邊已經沒有了什么積雪存在,消融的積雪雖然滋潤了關中土地,但也讓道路變得泥濘不堪,以至于除了一些路基扎實的主干道之外,人馬通行都變得非常困難。
灞上大營中,雍王一行方自外間巡視返回,無論胯下的坐騎還是人身上都泥星點點,仿佛剛從泥沼里打撈上來一般,全無英武氣概,看起來倒有幾分滑稽。
隊伍剛剛行過轅門,李潼便見到以李元素為首的一干行臺政務官員們正匆匆迎上來,下意識便要轉馬避開,只可惜隨行員眾太無眼色,大概只想著回營之后趕緊吃上一碗熱氣騰騰的湯餅,居然沒有及時避開,直將雍王擠在了當中。
沒能及時脫身,李潼也只得翻身下馬,望著已經行至近前的李元素等人干笑幾聲并說道:“行臺但有急務需奏,使員走稟,我自歸臺察事,何勞李尚書等親自入營。”
“臣等事在輔佐,職責之內,豈敢稱勞。”
李元素也不說近日幾番遣使來告、俱如石沉大海的事情,只是順著雍王話語回應一句,并給身邊諸眾打一個眼色,眾人錯位站開,竟然隱成包圍之勢。
“我這一身泥水,實在失禮,諸君且入帳暫候,容我入營稍作換洗再來相見。”
李潼自能感受到眾人那幾分薄怨,指了指身上的泥漿才又說道。
眾人聞言后也都不好阻止,只能在營士的指引下先往大帳行去。李潼則直往后營,脫離了行臺諸眾的視線后才對身后跟隨的郭達說道:“詢問諸營可有急切軍務需要親問,即刻入帳奏告。”
郭達聞言后先是點點頭,又有些不解道:“殿下若不愿與李尚書等論事,遣員使走即可,又何必因此為難……”
李潼聽到這話后嘆息一聲,有些無奈道:“諸眾俱因才捐力相事,雖然職分文武,但既然推事授之,該當有一份敬重。其權自出于我,若連我都不重其位,受事者又怎么能忠誠其職?唯今軍政的確有相沖之處、難作協調,所以怯見,但也不該恃威強屈這一份忠直。”
說話間,有中軍留直兵長趨行入前,叉手說道:“稟殿下,營中新得奏告,燕國公所率隴邊入直之軍已過岐州,不日便可抵京。回紇藥羅葛氏質子亦由慶州南來,預計月中可以入京。”
聽到這話,李潼臉色一喜,拍打了一下衣袍上已經風干大半的泥漿,也不再去沐浴更衣,轉身便向中軍大營行去,并笑道:“且去聽聽幾員惡客作何訴苦。”
大帳中,李元素等眾人剛剛坐定,便見雍王卷簾行入,心中雖有幾分好奇,但也沒有閑情深究小節,等到雍王于帳內坐定,李元素便先起身奏告道:“殿下,開春回暖,農時催疾,諸州頻奏,丁壯多系京畿,無有歸期,若再有逾遲,今春各方官屯恐將無以設耕。另有……”
李元素也是被諸州遞書催得焦頭爛額,偏偏雍王殿下又多日不歸行臺,今天好不容易在灞上軍營中堵住,有了一個當面陳奏的機會,開口便是滔滔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