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或可安心的,就是在這一通雜亂的訊息中,同樣沒有太多涉及到他三叔李顯。不過他三叔存在感強不強烈,李潼本就不放在心上,廬陵歸國,注定只是一場不甘沒落的關隴陰謀家們的招魂鬧劇。
略作沉吟后,李潼還是覺得要施加一層保障,以應對或會發生的最壞情況。于是趁著用餐之際,他又召來李思訓,親自口授道:“唐家創業,發跡太原、功成長安、宏大神都,今圣人不祀祖宗、棄國而走,誠家國之大不幸!生而唐家元裔,宗廟、鼎業若無所托,我自一肩當之,絕不容宗廟蒙塵、社稷倒懸!
相公宗家耆老,應當體會我這一番苦心,請即刻于案執筆,傳檄神都,凡官爵食祿,見檄之日即刻奉表出拜,伏迎王道!悖道而行者,俱國之賊逆,我之所在、鼎之所在,持符之日,討賊之時!”
“這、這會不會……殿下慎行至今,言行俱不出章法之外,若直行如此奮進、恐毀譽參半啊……”
李思訓聞言后不免有些遲疑,李潼聞言后則擺手道:“來不及了,若圣人被劫入河北,河道即成國門,社稷必生鴻溝之裂!隋煬舊禍,恐復臨人間!圣人亦我恩親,移其尊位,亦是移其罪孽!即刻行文,宣告神都!”
聽到雍王如此堅決,李思訓便也不敢再勸,忙不迭伏案擬文。
半天時間里疾行數百里路程,李潼身體上也頗有幾分疲憊,伏案短憩片刻,腦海中仍在思緒飛轉,考慮接下來將要面對的方方面面的變數。
時間悄然而逝,過了將近一個時辰,李思訓終于將檄文擬定并呈交上來。李潼通覽一遍,然后又提筆將其中一些措辭稍顯委婉的地方勾出更改。
既然言為檄文,當然要突出斗爭性,除了告喻神都士民皇帝失道、不配其位之外,當下朝廷諸宰相等執政班底也必須要加以聲討。如今神都大亂,已經不存在磋商、妥協的余地,壯聲先行,強兵于后,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李思訓又花了小半個時辰,才將檄文修改的勉強符合雍王的意愿。之后李潼便也不再拖延,召來文吏將檄文分抄幾十份,召集五百名甲員分成數路,各攜檄文連夜向神都城馳行而去。
神都洛陽海內大邑、久為天下中樞,常住人口幾十萬有余,繁華富庶冠絕天下,可當這樣一座雄盛的城池秩序崩壞、陷入無政府的狀態下時,所帶來的后果也是災難性的。
城中鬧亂難定,城外也生機微薄。當下時令新逢晚春,雖然田野之間多有草木新生,但田桑多廢,起碼是田野所出支撐不了大規模的人事轉移。
田野不足謀生,內亂尚可縱欲。城中秩序無存,兇悍聊可果腹。面對這樣的情形,幾人又可克己奉禮?首日南衙躁亂,坊里群驚,已經讓人驚恐莫名、無所適從。接下來的幾天內,神都城中的鬧亂只是一次又一次的突破人所承受的極限,民無業可守,賊無處可遁!
終于,一道檄文從天而降,分別張貼于諸方城門,圣人棄國、雍王扛鼎!唐家社稷,有力可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