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當時所統率的已經不僅僅是大賀氏本部人馬,就算是他想停頓下來,契丹其余諸部也不會罷休。畢竟作亂之初諸部已有關于戰利品的約定,幽州一場苦戰,所獲卻是馬馬虎虎。
諸部族人心有不甘,再加上奚部等外部勢力的鼓動,只能繼續南下。但李盡忠也很明白,這些東胡部落們其實已經將他當成了一個投石問路的棋子,以其部試探唐國究竟還有沒有力量重新控制東北局勢。
諸胡部雖然叫囂的兇狠,但實際出兵卻不多。奚酋李大酺以所分獲的戰利品不足,留駐于幽州不肯繼續向前,靺鞨部乞乞仲象則干脆在大軍離開營州后直接便往遼東退走。
雖然南行以來,戰事還算比較順利,但那主要是因為幽州之亂后,唐國于河北北境諸州幾無設防,但只要稍具防御的城池,便能困阻大軍良久,比如已經位于大軍后方的易州。
越往南行,越至富庶之境,但相應的可供利用的地險之處也就越少。抵達營州之后,李盡忠甚至不敢就城而居,就是擔心或被唐軍圍困、進退不能。
他自己心里是明白,他是統攝著一群根本就人心不齊的烏合之眾去與當世最強大的帝國為敵。如今契丹諸部所聚大軍雖有數萬之眾,但真正能稱精銳的不超過萬余,而且還分散在諸部酋首手中,李盡忠真正能作掌控的不過幾千之眾。
當然在真正野戰硬碰之前,李盡忠也是自覺能有一戰之力。他所部曳落河勇士乃東北第一流的悍勇之師,此前幽州一戰也是戰果輝煌,所掠取軍資物械更讓隊伍戰斗力更上一層。
這一次有數千各部散卒因為貪進而被唐軍阻截、滯留于定州境內,李盡忠派遣麾下曳落河勇士參戰,目的也是為了檢驗一下隊伍的戰斗力,以及增援河北的唐軍能戰與否。
這一戰雖然逼退了唐軍,成功將部伍、物資接應回來,但整體的戰果卻遠遠低于李盡忠的設想。他本以為唐國都畿動亂,兩衙禁軍俱損失慘重,倉促間必然難以聚起強軍北上增援,以他麾下最為精銳的曳落河騎兵出擊,即便不能全殲這一路唐軍分師,也必然能給與重創,卻沒想到唐軍在鏖戰一場后還能從容退走。
若后續增援的唐軍仍然能有如此戰斗力,那接下來的戰斗將不容樂觀。特別據說唐軍前路總管乃是宿將黑齒常之,這更讓李盡忠心里沒底。
黑齒常之用兵之能,他是親有感觸。垂拱年間,突厥入寇幽州,黑齒常之以燕然道大總管,李盡忠也曾親率部伍跟隨助戰,便曾見到強大的突厥騎兵被黑齒常之所擊潰。
如今自己將要直接面對黑齒常之,李盡忠心里難免有些發虛。此次大擺筵席為何阿小慶功,除了大彰勝績以鞏固軍心之外,也是在考慮退路問題。
“如今唐軍戰力勇健,又有名將為統,實在很難輕言可勝。特別今我客外敵境,若于此迎戰,勝數更微。幸在眼下唐軍物力不協,困于冀州不能北上,尚有一二調措余地。若能從容退走,唐軍途增百里,則我得益數分。哪怕只是撤回幽州為戰,也勝于瀛州這種全無遮攔之境。”
孫萬榮作為李盡忠的心腹肱骨,對于當下的困境自然也是深有了解,在瀛州這種不能討巧的地理環境中與唐軍進行決戰,哪怕他們再怎么狂妄,也不覺得能夠戰勝唐軍。
特別眼下契丹軍眾因為各自財獲豐盛,已經少了許多亡命之徒的豪勇,各自惜身惜命,對于戰爭的渴望集聚銳減,使得整體本就不算太高的戰斗力更加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