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潼接過這籍卷來略作翻閱,很快便發現一個問題,指著籍冊皺眉道:“回紇此次典軍入朝者為何不是獨解支?”
“回紇上代首領比粟于開元二年春病故,質子獨解支因請歸部領掌其事,眼下尚在服喪期中,所以派其嫡子伏帝匐代領所部入朝參禮。”
聽到圣人問話,劉幽求便回答說道。
李潼聞言后便冷哼一聲,不悅道:“胡奴從化未久,竟也浸染禮義?既然受我唐家名爵,敢因私情違我征令!”
他作此忿聲,也并非完全的不近人情,甚至不許胡部首領為父服喪,而是心知回紇首領不肯入朝的心思本就不夠單純。
如今的回紇作為鐵勒諸部當中勢力最大的一部,本就受到了朝廷的重點關注,原本由回紇首領世代領掌的瀚海都護府被直接撤除,而回紇諸部族也被拆分,其中一部分西遷依附西州,以回紇內部的阿跌氏為首領,兼領西州司馬。
另一部分則就是原本的回紇首領藥羅葛氏,則從黃河以西內遷到了河曲地區所設置的突厥六降州中的塞州,作為北岸中受降城的城傍力量。
這樣的安排,實際上已經將回紇分為東西兩個部族。但藥羅葛氏久為回紇首領,積威仍然不淺,通過這樣的手段也很難完全將回紇分裂開。
李潼將回紇藥羅葛氏安排在突厥降眾們當中,也是希望通過這兩方胡部的內耗、使朝廷更好做事。
事實倒也如此,隨著回紇部眾入境,突厥降眾們的生存壓力陡增,再加上默啜在東受降城大敗而歸、沒能撼動破壞到整個河曲的形勢,所以突厥諸降戶那些豪酋們對朝廷實施編戶的抵觸情緒就不高。
但除了壓制突厥降戶之外,李潼還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要通過這些突厥降戶去消磨藥羅葛氏的力量。但這一意圖效果卻并不夠好,藥羅葛氏雖然整體實力遠不如那些六州降戶,但凝聚力卻遠遠勝出。
雙方幾次小規模的摩擦,非但沒有給藥羅葛氏帶來太大的實際損傷,藥羅葛氏反而借著幾次碰撞在河曲正式立足下來。
而且這一代的回紇首領比粟的確是一個老奸巨猾之類,幾次面對朝廷咄咄逼人的進逼,全都忍耐了下來,無論是分裂其部族,還是部屬東遷,甚至遣子入質,統統都不做抗拒、恭順執行,搞得朝廷像是一個沒有宗主之量、肆意破壞區域和平與秩序的惡人。
如果不是李潼深知后世回紇是如何為西北大患,單憑回紇眼下的表現,怕是真要以為回紇就是一個愛好和平、人畜無害的部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