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首領無經如此兇惡陣仗,耳邊只聽到殺聲如雷,雖然周遭甲伍環擁卻仍覺遍體生寒,下意識轉馬后走,等到他醒悟過來喝令圍殺的時候,那一隊唐軍已經殺透軍陣,向谷右馳遠。
“賊勢不能久銳,直當則殃……亡命之勇,豈可再乎?”
那首領訕訕歸陣,瞧了一眼方才被唐軍騎兵殺穿的這條血路,拽了一句突厥文辭掩飾自己的慌退尷尬,喝令歸來整陣的卒眾們將死傷人馬打掃出去,眼中又有厲芒閃爍,怒吼道:“繼續破陣,不留活口!”
然而這時候,車陣內守卒已經稍得喘息之機,將捆在車上的繩索一一砍斷,并用鐵索由內將車環之陣更作加固。劉禺更趁敵勢混亂之際,親率十幾名卒士自車下爬出,割取陣外突厥死眾首級,趁敵眾復攻拋甩出去折其士氣。
如此一番交鋒,山谷內形勢竟然變得有些僵持。突厥仍憑勢眾占據場面優勢,但也因此欠缺了死斗之志,畢竟將敵眾圍困在此,攻克拿下只是一個時間問題。
但問題恰恰就在于時間,在烽煙的指引下,很快便有周邊活動的隊伍向左近游蕩過來。山谷東北方位響起了急促的馬蹄聲,很快百數名唐軍斥候游騎出現在了雙方視野中。
突厥軍眾們見狀自然略有驚悸,但過不多久,正北方位又有大團的煙塵升起,另有數騎先行一步的大聲呼喊道:“特勤大軍在后,勿使賊軍走脫!”
荒野中正向此疾馳而來的斥候兵長見狀后臉色也是一變,喉結一抖吐出一口濃痰:“媽的,剛避開狼崽子們糾纏,這是要自投羅網了……前方受困人事何者?若不關緊要,自求多福罷!”
正在這時候,方從山谷內迎出的那唐軍兵長也策馬行來,向著奔馳而來的友軍呼喊道:“對路哪部人馬?我部安北輜營奉命輸送油膏,司馬劉禺不舍膏藥捐賊,因困谷中……”
那斥候兵長本不欲自陷險境,羞愧之下不想應聲,但在聽到對方呼喊,兩肩卻是微微一顫,撥正馬首加速前行,迎向對方疾聲吼道:“你們司馬名是劉禺?他哪處人士?”
情勢緊急,前來求援的兵長自然沒有心情論敘鄉義,但見對方神情嚴肅,還是應聲道:“府君確名劉禺,京兆杜陵人士,若非心恤前線將士苦寒煎熬,不至于身陷賊群……”
“京兆杜陵……聽來同鄉同字,但我那苦命兄長鄉里下士,又怎么會有皇命使達鎮守邊疆的時運?”
那斥候兵長喃喃自語,繼而便悵然一嘆,看一眼北面大團的突厥軍眾奔行激起的煙塵,牙關一咬后凝聲道:“偏偏漠北異域,勾我思親愁情,罷罷、道左奪命的孽緣,既難免馬革裹尸,不妨同此一處!你等不必再奔走呼救,此處前營卒眾千數,已遭賊中特勤楊我支萬眾沖退,后軍還需兩日方至,同歸據守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