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北征前夕,朝廷也從安西、河朔抽調一部分甲力增補安北兵力,但今次北征主力仍然是自漠南河朔北上的大軍,安北則與安西軍負責唯獨突厥向西域逃竄糜爛,并且為抵達漠北的北征大軍就地解決一部分給養。
眼下李伷先凡所指點的安北軍力布置,主要還是漠北諸部落的歸義仆從軍,諸如葛邏祿、拔野古、同羅、仆固等漠北烏古斯部落。
烏古斯在漠北即就是部落聯盟之義,是有別于突厥阿史那族直系親領的漠北雜胡部落的一個統稱。此前大唐攻滅東突厥并薛延陀,制霸漠北,這當中相當一部分部族南遷內附于漠南,即就是鐵勒諸部。
烏古斯與鐵勒俱是部落聯盟,只是在外在內、生胡熟胡的區別。
彼此間的勢力變化也頗為復雜,比如原本作為烏古斯的回紇阿跌部因不堪重返漠北的突厥凌辱,在原河朔總管契苾明招撫下舉部南遷,如今已然是漠南歸義大部。而原本舊附漠南的回紇藥羅葛部,則不滿大唐朝廷的欺壓怠慢,越來越頻繁的出現在烏古斯盟會中。
拋開這些生胡熟胡的區別不說,等到李伷先將諸部族兵力布置指劃完畢后,張仁愿便皺起了眉頭,指著地圖西北方位那一片極大的缺口說道:“此方竟無卒員布設?”
李伷先看了一眼地圖后便連忙說道:“此境舊為貞觀之季堅昆府,自曲漫山北俱黠戛斯諸部世領。此諸部雖短受安北節制,然終究離國甚遠,開元初年默啜北行即索其部女子為侍,授其三部酋首俟利發職,去年更將諸部歸于其子北部特勤同俄,都護府雖有遣員聯絡,但卻始終無從接觸其機要人事……”
張仁愿自知安北都護府因無強軍在鎮、做事難免掣肘諸多,對此也并未深究,不過牙帳西北出現這么大的一個空擋漏洞也需要正視起來。
“向者諸軍環置取義圍殲,今默啜退路早謀,征計并不可唯守周全。吾輩志力仍壯,勿遺頻繁征擾于后世子孫,功此一役,不準賊首走脫!”
雖然說北征軍事大體框架已定,但遠在長安的朝廷也只能偏于自身情勢制定征計,漠北真正第一手的情勢都要大軍入境之后才能體現出來。所以在這框架之下,還是給主將留下了極大的臨機應變的余地。
此前張仁愿的計劃是通過前路諸軍的不斷侵擾,逐步引誘突厥主力南來,盡量在郁督軍山南麓進行大戰,將突厥牙帳所覆的戰略縱深化作大軍追殲圍剿的余地。
之前戰爭情勢的發展,也在逐步應和張仁愿這一戰術思路。牙帳南部的特勤楊我支率軍南來截堵前鋒各部人馬,已經逐漸脫離牙帳整體的攻防體系,也讓突厥牙帳出現了一個極大的漏洞。
接下來便可以通過前路人馬的交叉圍堵,將這一路突厥人馬引入預定的戰場中,以此作為誘餌將更多的突厥人馬引入此中。
但安北都護府傳遞的消息卻顯示出,突厥默啜除了固守與主動迎戰之外還有著第三個選擇,盡管這個選擇未必是好,但卻能給默啜提供一定的茍延殘喘余地。
這自然是張仁愿所不樂見的,戰爭進程如果被拖延下去,不獨國中要承擔更大的戰爭壓力,而且越作拖延,變數就會越多。
他眼望著地圖默然不語,帳內諸將也都斂息凝神、不敢打擾他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