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馬聽不懂人話,但能通人性,尤其是久經沙場的戰馬,能夠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殺意,什么是真正的危險。
寧缺四歲殺人五歲殺人六歲殺人殺到十六歲,從長安殺到岷山殺到渭城殺到草原殺到梳碧湖再殺回長安城,刀下不知潑灑出去多少鮮血飛出去多少頭顱,梳碧湖的砍柴者橫行草原,縱使最強悍的野馬首領聞到他的味道都要臣服。
人大概感受不到寧缺的危險,但馬一定能,尤其是在他說要宰你的時候。
欄外響起一陣驚愕的呼喊,無論是準備上場的考生,還是那些警惕保證考生安全的校尉們,齊齊把目光投射到草坪某角,眼中滿是震驚和不可思議的神色。
草坪那處,寧缺正牽著那匹大黑馬緩步踱向起跑線,先前表現的異常頑劣暴躁的大黑馬,此時安靜柔順乖巧的像是個訓練有素的小侍女。
站在遠處草坡上的桑桑把大黑傘放到臀下坐好,用手掩著小嘴打了個呵欠,小臉蛋兒上滿是無聊神色,人世間大概只有她從來不擔心自家少爺的人生。
閃電在現實中是白色的,偶爾會有紫色,但從來沒有黑色,今天在書院外的草坪上,所有人卻看到了一道黑色的閃電。
考生們看著那匹疾如利箭的黑馬須臾間躍出馬群,以一種給人無法追上感覺的恐怖速度向前狂奔,聯想起先前那些被掀落馬蹄下的狼狽考生,想起那位站在欄外臉上猶有淚痕的紅衣少女,不由震驚的難以言語。
他們的目光下意識追尋著那道黑色閃電,看著大黑馬背上的寧缺像片落葉般輕飄飄微躬著身,想不明白這個少年考生究竟對這匹頑劣黑馬動了什么手腳,竟能讓它如此聽話,而且展現出如此驚人的實力。
書院外草甸寬廣占地不知多少畝,但被欄圍住的考場并不是很大,人們依然處于震驚之中,那位紅衣少女仿佛剛剛抬起右手掩住驚訝張開的嘴唇時,這一場的御科考試便戛然結束,更準確地說是那匹黑色駿馬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領先其余考生近一半的時間,提前折返抵達了終點。
寧缺跳下馬背,擦掉額頭上的幾滴汗珠,回頭滿意地拍了拍大黑馬的厚頸,又在它厚實的臀部上重重拍了一記,揮手自茲去。
大黑馬見他示意自己離開,頓時覺得自己從恐怖的血沼中擺脫,回到了幸福的人間,歡快地嘶鳴一聲,討好般蹭了蹭寧缺的肩頭,然后趕緊四蹄亂蹬飛一般離開,根本不敢回頭看上一眼,速度竟似比考試時更快了幾分。
圍欄入口處的考生沉默無言看著走過來的寧缺,就像看著一個怪物,很多人想問他究竟是如何做到這一切,卻懾于他先前展現出來的詭異,不敢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