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山山滿意也不滿意。她滿意于寧缺不認識自己,那么耳旁會少很多聒噪,可以少很多麻煩。她不滿意寧缺不認識自己,那么她原本的某些想法只好被迫推翻。
因為心情有些沖突復雜,所以她不知道該多說些什么,只好學著師傅平日的模樣,溫和拍拍對方的肩頭,便轉身離去。
寧缺看著她的背影,心想這位墨池苑的姑娘還真是驕傲冷漠到了極點。
天貓女注意到他的臉色,擔心他會誤會師姐,從而不高興,然而她想要替師姐解釋卻又有些不方便,急慮無奈之下,只好氣地哼了聲拂袖便走。
“我不懷疑鐘師兄書院學生的身份,對方是長安書院,與人方便與己方便,應該沒有什么問題,但鐘師兄畢竟是唐人,他要進荒原有無數方法,可以隨著援燕軍走,可以隨著唐國朝廷使者一起走,但他偏偏要隱瞞身份跟著我們進荒原……”
夜晚的火堆旁,酌之華看著身旁的莫山山,眉尖微蹙,壓低聲音說道:“不管先前他對山主你怎樣解釋,這件事情背后有多少唐國朝廷和書院的影子,但想來肯定不是小事,大河國弱,卷進這種大事里只怕不好脫身。”
天貓女搖了搖頭,說道:“這怕什么呢?跟著書院一起進荒原肯定是有好處的,就算會給我們帶來麻煩,但我們也等于同了一張護身符啊。”
酌之華無奈一笑,揉了揉少女的頭,心想雖說兩國世代交好,但若真如她想像那般是唐國與神殿間的紛爭,護身符只怕會變成索命符。
一直安靜傾聽的莫山山,這時候開口說道:“讓他跟著我的馬車。”
聽著這句話,天貓女輕輕拍掌,笑了起來,看著酌之華安慰道:“有師姐盯著,那還怕什么?就算鐘師兄是書院二層樓的高手,也不會亂來吧?”
莫山山輕聲說道:“他不是二層樓的學生……說起來還真有些遺憾。”
天貓女驚訝問道:“師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莫山山的目光看著火堆上跳動的火苗,又像是看著更遠的地方,說道:“如果他是書院二層樓的學生,怎么會沒有聽過我的名字?”
那名校尉曾經質疑過寧缺身為二層樓學生,怎么會不知道七卷天書的秘密,如今莫山山也因為他的孤陋寡聞而把他開除出書院二層樓,寧缺如果知道這一點,想來會再次郁悶于在書院后山只知修行,卻忘了問這些事情。
第二日寧缺騎著大黑馬到來碧藍湖畔,沉重的行囊擱在馬背兩方,壓的大黑馬不停擺動頭顱,噴吐熱氣,顯得極不滿意,但看上去倒沒有什么力有不逮的跡像。
換了一件尋常墨池苑弟子服,戴上一張笠帽遮住大半張臉,寧缺還不怎么滿意,從行囊里翻出桑桑親手縫的口罩,仔細戴上。
莫山山從黃色布圍后走了出來,今天她沒有穿那件素凈的白衣,腰間也沒有那方寬大的碧藍系帶,如別的大河國少女那般穿著素色的寬裙,垂著幔紗的笠帽戴在頭頂,把她好看的眉眼全部隱在幔紗之后,看不真切。
兩個人都恨不得把自己換一張臉,把自己變得最不引人注意,只是都見過彼此的真面目,所以驟然發現對方與自己的想法一般,不免覺得有些怪異。
二人互視一眼,并未說話,就此擦肩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