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瞬間,寧缺注意到這少女隱在幔紗后的目光,并未完全落在自己身上,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心想隔著紗居然還要表示一下對自己的不屑?
他在心中切了一聲,心想偽裝孤獨冒充冷漠這種事情,就連隆慶皇子也不是我對手,你這個好好的年輕姑娘,休想用這種目光打擊到自己。
…………
墨池苑弟子整隊完畢,向東面行進,來到聯軍營側方,從后勤處領取了中原援助左帳王庭的糧草。中原聯軍和月輪國的那些人們,很清楚真正的困難與危險,都會在進入荒原之后出現,所以他們沒有遇到任何波折,任何刁難。
兩百名燕騎,逾百駕車民夫,十幾名大河國墨池苑弟子,就這樣就這樣簡簡單單地離開了邊塞,在冬風與虛假的晨日陪伴下走進寒冷而廣闊的荒原。
護送糧隊的燕騎沉默地持韁而行,駕著糧車的民夫臉上寫滿了不安或者是麻木,墨池苑弟子們馳騎散于四周警戒,除了糧車之外,還有兩輛屬于墨池苑的馬車,莫山山便在其中一輛車上,而寧缺騎著大黑馬緊緊跟著這輛車。
行出十余里地,身后的軍營早已消失不見,他摘下頭頂的笠帽,看著枯黃草間積著的雪團,聽著不知何處傳來的嘯厲鷹鳴,露在口罩外的眼睛里生出一道喜悅的光澤,這樣熟悉的風景好久沒有看到了,就連寒冷的空氣進入肺葉之后產生的微痛感,都讓他有一種回家的感覺。
此后數日乏善可陣,在荒原上緩慢前行的隊伍,也能拖出很大一片干塵,頗有氣勢,沒有遇到不長眼的馬賊流兵,也沒有遇到什么希奇古怪的事情。
神殿既然把這樣艱難的任務交給墨池苑,本就存著為難之意,那么在明面上做的還算到位,這支送糧隊的最高命令權也一并交給了墨池苑,兩百燕騎和糧車都要聽從這些少女的命令。
當寧缺提疆來到馬車旁,隔著窗子與莫山山說了兩句話后,原本安排的燕軍向導便正式下崗,隊伍行進的路線,宿營地的選擇,時間安排,全部由他決定。
在他的指揮下,隊伍嚴格地依著腰子海外圍山丘行走,雖然不見得每天都能找到水源,但至少可以保證有充足的木柴供應。隊伍每天起營的時辰極早,而剛剛過午,寧缺便要求尋找宿營地,開始準備休息。
燕騎首領曾經提過異議,認為這樣每天行進的距離太短,按照現在的速度,等糧隊走到王庭時,只怕時間都來不及了,讓那些部落牧民餓死事小,若影響了神殿與王庭談判的大事,才是真正麻煩的問題。
大河國少女們根本沒有理會這位首領的反對意見,在她們看來,既然山主決定讓那位書院師兄負責,那聽這位師兄的便是,哪有這么多說話,只要能平平安安進原去,開開心心退回來,她們才懶得管神殿會不會生氣。
荒原雖已入冬,但這時候還不是過于酷寒,一路的衰草稗枝殘雪雖然看著枯燥,但對這些南方來的少女們來說,依然算是次新鮮的旅程。
寧缺雖然也沒有來過岷山東面的這片荒原,但這樣的風景,這樣的旅程實在談不上新鮮,指路,搭營,探風向,看獸糞,都是做過無數次的事情。
大多數時間,他騎著大黑馬緩慢而自由地行走。大黑馬的轡是特殊打造的,可以自由地邊走邊低頭啃食青草。他從身體到靈魂也是特殊打造的,在這等沉默枯燥的行走中,平靜感受著寒冽的天地,尋覓著破境的靈光。
偶爾,他會帶著天貓女去射幾只黃羊,替眾人改善一下生活。
好一片冬日荒原風光。
好一趟荒原觀光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