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里大師兄和莫山山靜靜看著他,都看出他此時的心情有些異樣,卻不知道他心情有異的真實原因,還以為是因為馬上便要入大將軍府面見夏侯,寧缺想著草原上的馬賊這事以及天書之事有些緊張。
“軍部可以確認林零身份。”大師兄拍了拍他的肩膀,溫和說道:“不管夏侯認不認帳,單是下屬在草原上組織馬賊劫掠聯軍糧草這條罪名,便也夠了。”
寧缺笑了笑,其實他并不是很理解大師兄為什么要帶著自己來到土陽城,也不是很清楚當日那句關于交待的話究竟該如何理解,草原里的馬賊群,他已經拿到了足夠多的證據,但單憑這一點并不能讓夏侯傷筋動骨,至于呼蘭海畔搶奪天書時擊出的那一拳及隨后趕到的大唐邊騎,也不足以把夏侯掀翻在地。
將軍府正門厚重寬大,長街灑掃干凈,一應偏將校尉之屬恭恭敬敬陪侍在側,與環境相較,那輛馬車顯得愈發簡陋不堪。
馬車并沒有在府門前停留,而是直接駛進了將軍府,那些奉命在府外陪侍的邊軍將領愈發覺得震驚,心想車中究竟是誰,竟能有如此大的面子?須知夏侯大將軍乃帝**方最重要的人物之一,即便是宮中來人也沒資格直驅入內。
沒有在將軍府前下車,還真是因為車廂中人的身份不一樣,像大師兄這樣的人物極少在俗世里出現,偶爾露面不過是驚鴻一瞥,真讓人知道他來到土陽城,無論對朝廷還是夏侯來說,都不是什么好事。
馬車駛入將軍府深處,在一片冬園畔停下,一名叫做谷溪的文士恭恭敬敬將三人迎入園內,寧缺看著這個人的后背,忽然搖了搖頭。
夏侯大將軍在園口石門下相迎,神情平靜不知心境如何。
距離呼蘭海畔之事已經過去了些時日,再次相見,雙方很有默契未提那日爭奪天書之事,只是寒喧而入,仿若只是初見。
冬園里擺了一場家常宴,沒有傳聞中猴頭這類的殘暴豪奢菜色,更沒有傳聞中夏侯大將軍好試賓客膽量的活殺烹姬,烏黑木案桌上擺著的只有淡雅小菜和三色米粥,案畔諸人沉默進食,沒有人開口說話。
寧缺喝了碗米粥,挾了筷精致咸菜,又喝了碗米粥,又挾了筷威菜放進碗里,用筷尖沉默挑弄片刻,然后他忽然抬起頭來,望向桌首的夏侯。
無聲處一句話便是驚雷。
俱沉默時一眼便是閃電。
做為客人,這般直視主人非常無禮,做為書院小師弟,當師兄在場時自己先做動作有些無理,然后寧缺就這樣做了,因為他實在是很想真真切切看一看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