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尸首不多時便被掩埋完畢,但崎嶇蜿蜒的山路上的殷殷血跡卻是無論如何也洗刷不掉,只能任由花草山林在這里平靜地見證這場異常慘烈的廝殺。
韓凌玥懲處了無功而返的長老后,當即下達了封山的命令,所有的明教弟子即刻向山中退去,文家父子也不例外。
在連番緊張的博弈與打斗之中,此刻的文瑄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已經接近了透支狀態。
但上山以后他還是沒有立刻回房休息,父子二人不約而同地向李乳娘的房間走去。
李乳娘雖然是山中妙手回春的圣手,但生性孤僻潑辣,不喜與人交往,因而除了一直陪在這里的周氏以外,屋舍附近再無旁人。
文顯忠深吸了口氣,才輕輕地推開了半掩著的門扉。
李乳娘心中怨恨明教,不將自己當作明教的教徒,自然也就不必裸葬,因而停喪在家。
沐沖已經蘇醒過來,原本皎如玉樹的少年褪下了黑色長衫,身穿孝衣落寞地跪在床榻邊,雙目無神地盯著自己的母親。
沐英也有樣學樣地跪在兄長身邊,委屈巴巴地癟著小嘴不敢肆意哭泣,生怕引得兄長更加傷心。
聽到門扉開啟的聲音,沐沖微微才偏了偏頭,見是文家三口也沒有起身,微微頷首便當做建立,繼續看向床榻上的娘親。
文顯忠猶豫了半晌才微微張嘴:“沖兒,過傷無益,且自節哀。”
“節哀?您要我如何節哀?”
沐沖慘然一笑,萬千酸楚化為了目中的一星愁情,眉下的睫毛輕輕一顫,淚水便狂涌而出。
“自打收到我爹死訊的那一刻起,我便立志要做個比他更頂天立地的男人,替他將我娘頭頂上的天給撐起來。”
“春去秋來,整整十年了,母親二人相依為命倒也甚好。”
“可沒想到的是,每當我使的槍更重了,娘眼里的愁也更重了。”
“我越像我爹,她便越想我爹。”
沐沖哭著哭著已經雙手拄在地上,聲嘶力竭地發出一聲又一聲吶喊。
“管他什么大義管他什么禮法,早知如此我便該在總壇先殺了彭瑩玉的。”
“我爹欠下我娘的,我還沒替他還夠!我只想要我娘醒過來!”
人間傷情無數,最怕娘死兒哭。
文瑄聽到此處也忍不住跟著落淚,偏過頭不敢去看沐沖。文顯忠更是早已老淚縱橫捂面痛哭。
周氏哭著勸道:“沖兒,我知道你娘走了你傷心,可她最大的心愿便是你好好活下去啊!”
沐沖雙手掩面,抽泣著道:“我娘在時,我為了娘活。可我娘走了,我該當如何?”
沐沖說罷轉過身扶著沐英的肩膀,哆嗦著干裂的嘴唇,哭著道:“從今以后,你我便都是沒娘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