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茶攤的是位滿頭白發的老叟,文瑄見了一眼不覺想起了遠在山中的父親,便邁步湊了過去。
“老伯,我是從浙西過來赴海經商的,昨日遇到了一伙賊寇將我身上的銀財都給劫了去,現在身無分文,不知可否在您這里討口水喝?”
老叟正靠坐在茶攤的立柱下閉眼打盹,聽到文瑄的聲音后揉了揉自己的腫眼泡,睜開渾濁的雙眼從頭到腳打量了文瑄一圈。
見文瑄穿著青衫,不似逃荒的饑民,便用下巴沖著桌面上的茶壺揚了揚,“壺中是清水,自己倒吧,只管喝個水飽。”
文瑄拱手一笑,謝過了老人,自行倒水喝了一大碗。
“老伯,我聽人說這宛河村也曾被海寇給洗劫過?”
老叟撓了撓酒糟鼻頭,憤懣不已道:“何止宛河村?臺州地界沿海的十幾個村子哪個沒遭過海寇的毒手?”
文瑄放下茶碗,好奇地問:“那您還在這里擺茶攤,就不怕海寇再來一次?”
“怕?我那老婆子還沒被海寇害死的時候怕過,現如今倒是不怕了,那伙歹人若是膽敢再來,我豁出去這條老命拉一個墊背的就是!再者說我孤家寡人一個,若不靠這營生糊口度日,又該如何過活?”
老叟狠聲說完之后又納悶地看向文瑄,問道:“既被歹人攔路劫財,理當原路折回報官才是,來這偏僻的地方作甚?”
“不瞞老伯,在下到這宛河村是要等人,若老伯能夠好心收留我住宿兩晚,待我見到了朋友之后必以重金相謝。”
老叟猶豫了半晌,嘆道:“罷了!看你這身打扮也不似隨口扯謊的人,我便信你一回,隨我來吧。”
旁邊酒肆的小二見了,翻著白眼道:“老李頭,你也是一把年歲的人了,這樣的虧還沒吃夠嗎?哪一次收留的窮小子最后不是在你家吃飽喝足以后便跑了,還不長記性!”
老叟沒有理他,只是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依舊領著文瑄回到了自家破舊的屋舍,還不忘記取出一塊菜餅遞給了文瑄。
“李老伯果然是個有善心的好人。”文瑄微笑著謝道。
老叟似乎司空見慣,沒有應聲,自己推開門踅身回茶攤了。
文瑄吃完菜餅之后到村中轉了一圈,確認村里與先前探查的情況并不無同之后,就藏身在老叟的家中不再出門,每日只隨著吃老叟吃一些隔夜發餿的菜餅果腹。
直到第三日午后。
村口處突然人聲嘈雜,更有馬踏嘶鳴之聲,文瑄才再次推開房門。
在文瑄的授意之下,沈富派出的商隊規模極大,單是隨隊的護衛便聘請了二十余人,馬車上載著的厚重箱子更是多達幾十個。
莫說故意在沿途放出風聲說商隊是在運送重寶,便是尋常人打眼一看,也看得出這商隊運送的滿是價值不菲的寶物。
宛河村雖然地處要道,平日里常有做海上生意的商隊經過,但規模如此大的還是第一次遇到。
村里酒肆、客棧里的小二和掌柜聞聽到有這樣大的生意上門,一股腦都沖上去大獻殷勤,想要把人拉到自家的鋪面去。
茶攤的老叟也不想錯過這樣的機會,可邁開老腿嘗試往前擠了幾次以后便放棄了,只得悻悻地回到自己的茶攤前坐下,不滿地咕噥著,“要是老子再年輕個十歲,還輪得到你們在這里搶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