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辮散開,雅若舞姿比焰火更明媚。步伐圍繞著寄凡在輕靈的閃動,眼內明光黯淡了星空。
美人恩重,卻往往難酬。寄凡垂首,一口一口的喝著碗中殘酒。
他的座位正對著營門,火光之外,夜色更加黑暗。雅若的歌聲停了,人也有些倦。汗水的味道內夾雜著失望,還有少女體香,一點點把激情澆滅。她笑著在寄凡身邊坐下,拎起旁邊的酒囊,灌了滿滿一大口。
“哥哥,我跳的好看嗎?”
“好看。”
“你又在騙我。你都沒有看若兒跳舞,怎么知道我跳的好看?”
寄凡無語,雅若大笑著拭干了汗水。于是,酒囊在兩人之間開始傳遞。按照雅若的說法,像寄凡這樣的人,是不應該用碗來喝酒的。
他在雅若眼里是個什么樣的人?寄凡沒問。總之,幾日相處下來,他很喜歡和這位女子在一起的感覺。與男女之間的情緒無關,是一種毫不忸怩做作的親切。雅若就是位清爽直白的女子,喜歡便是喜歡,如果得不到那就會放手。失望當然會有,沒有失望怎來的歡喜。寄凡陪著雅若喝,他不說話,雅若卻一直在講著她的歡樂。花兒,葉兒,魚兒,三只自小被她養大的牧羊犬,還有她的坐騎那匹大青馬。這位女子從來沒離開過北疆,這片天地就是她的一切。今夜,她很想讓寄凡知道她喜歡的一切。
酒水浸濕了發辮,雅若醉了。這一口酒沒對準,倒在了脖子上。寄凡輕按住女子手腕,把酒囊拿了過來。
“你醉了,不喝了。”
“哥哥,你明天就會離開。雅若醉了,那我們就不用說再見了。給,佩兒還你。”
雅若雙手插入有些散亂的發辮,捏住脖子上那根湛青色的織繩。織繩脫離時劃過發梢,幾滴酒液混合著汗水,灑在寄凡面頰。雅若將玉骨靈龍佩按在寄凡掌心,織繩的顏色給靈佩增添了一份素雅。寄凡什么都沒說,抬手就掛在了脖子上。
醉眼朦朧,酒意上頭,寄凡的動作,讓雅若突然覺得好歡喜。然后,她伏在寄凡膝邊沉沉睡去。篝火旁的人聲漸散漸離,扎不汗河在喧鬧過后的安寂中奔騰不息。
眼前是暗紅色的一堆余燼,再無法阻止夜色的侵蝕。阿爾泰雄渾的身影,重新出現在遙遠的大地上。蒼涼伴著星光映入寄凡心頭,沉寂感隨之而來。
烏珠部族長的胡須已花白,但精神十分健爍。老人揮手,有兩名婦人上前,攙扶起雅若。寄凡瞇眼,依舊盯著遠方山巒。在篝火余燼旁,喝著囊內不多的殘酒
“貴客,小女讓您見笑了。我是烏珠部首領,雅里臺。”
“你女兒對我有恩,族長有話可以直說。”
“不敢,在下想請貴客離開,今夜就走。”
哦,寄凡目光從星空中回收,沒有半點意外,烏珠部果然要趕客。本來,他就很明白今夜酒會的真正用意。
北疆穹廬下,世道并不太平。像烏珠這樣的小部落,要多活幾個心眼,才能傳承下去。寄凡是個誘餌,也是個可安撫人心的由頭。雅里臺懷疑,襲擊達延部的敵人,與寄凡有關。不過到底是什么關系,卻無從得知。今夜酒會,烏珠部實際上外松內緊。百十名精銳,在暗影中注視著所有動靜。
寄凡是餌,但魚卻沒咬鉤。等了大半夜,曲終人散,雅里臺覺得自己或許錯了。現身后,他選擇了最安全的應對策略,請這位漢人離開。
此次在扎不汗河下游的會盟,對烏珠部來講事關重大。達延部的遭遇,叫雅里臺心底蒙上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