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渲染著河面，卻無力阻止黑夜在寂靜中降臨。看似溫柔的暖意，頑強的跳動在水波上。剎那有鱗光躍起，岸邊已沒了寄凡的蹤跡。
今日八月初一，和漠兒約定的日子是七月二十八。不是不急，寄凡現在是急不來。他需要一個安定的環境，好好調養一下。如果說烏珠部的環境，可以放松他繃緊的心弦。不如說是那名叫雅若的女子，撫平了他神魂深處的躁動。
三道煙塵飛馳，片刻已至營外。馬是好馬，烏珠部有數的三匹好馬。馬背上的騎士，也是部落中的好手。
營門外犬吠人呼，戰馬前蹄未定，騎手就撐不住摔了下來。雅若領頭奔出，指揮著七八個漢子，把三位血跡斑斑的騎手抬往大帳。
人群之后，寄凡蹲下身子，瞇眼盯著地面。砂石上有一滴血色。他伸手沾起聞了聞，一股子熟悉的藥味。元守道那個怪物，跟上來了。從無名谷地脫身，寄凡也沒弄明白，是怎么回到了扎不汗河畔，被烏珠部救下。蘇醒后，他體內靈覺對元守道有了種奇怪的感應，兩人間像牽著根遙遙的細絲。
“不要動!”
數丈外那三匹戰馬在跺著蹄子，寄凡喝止了兩名想過去牽馬的蒙人。蒙族漢子一愣，這漢人不是啞巴?兩人搖頭咧嘴，照樣上前握住了韁繩。
寄凡起身，抬腳將血跡踏入了沙泥。砂石上的那滴血，顏色和味道都不對。方圓五十丈內，盤旋不散的血氣，刺激著他鼻腔。
喻....，蒙族漢子也察覺出不對，用力牽動著手中韁繩。白沫在嘴間堆積，中間那匹戰馬開始躁動。其余兩匹坐騎仰頭嘶鳴，不住向后退去，與同伴拉開了距離。兩名蒙族大漢，一名被帶著向前蹚了十多步，才稍稍安撫住驚恐的坐騎。
另一名就沒這么幸運了，他手上牽著的是兩根韁繩。一匹戰馬脫韁，掙開了牽引向后跑開。沒等他回神，整個人就被韁繩扯倒在地。然后，一只馬蹄落下，嵌入了小腹中。
蒙族大漢張大嘴巴，發不出任何聲息。腦袋后仰，痛苦的晃動著。發狂的烈馬朝營門處沖來，馬眼猩紅如血。
砂石相間的地面，出現了兩個泥坑。寄凡蹬足躍起，身形似箭，落在了營門中央。腥味撲面撞來，不過此時馬速沒能完全放開。
寄凡側身閃過前蹄，左拳擂出，烈馬悲嘶。伴隨著女子驚呼，營門外已恢復了平靜。戰馬倒下后就沒再起來，馬嘴四周的白沫變成了紅色。
“你沒事吧?”溫柔握住了寄凡手臂，雅若眼內全是驚佩。
“沒事。”
喧鬧重新布滿營門，寄凡順勢脫開臂上的溫熱，走到死去的烈馬身旁。左邊馬股后側，五道抓痕已干枯結痂，血痂是暗綠色的。
半個時辰不到，部落族人一死三傷。先前，被抬入大帳的三位騎手，其中一位也不見得能活。烏珠部落是去扎不汗河下游會盟。兩日前，兄弟部落達延部就應該按約在此等候。三名烏珠部騎士，昨日離營去打探達延部行蹤。寄凡想知道，烏珠部騎手是在哪里遇襲的。雅若牽馬跟了上來，把韁繩遞到他手里。
“你現在就走吧，這個....也還給你。”
玉骨靈龍佩，原來在你這里。寄凡瞇眼笑了，不經意的掃了掃暮色中的遠山。雅若雙頰嫣紅，有些不好意思。她從沒想過要把靈佩據為己有，只不過是....。
玉骨靈龍佩的佩孔上，穿著一條湛青色的織繩。烏珠族姑娘的織繩，不是隨便就能送人的。寄凡不了解烏珠部的風俗，但雅若的神色足以說明一切。
號角聲打斷了兩人之間的思緒，雅若又握緊了手中靈佩。
“族主有令，今夜篝火酒會，款待遠方而來的勇士。”
蒙人好客，更尊崇勇武。營門外，寄凡一拳斃馬，看到的人可不只雅若一個。消息傳遍營地，歡慶的氣氛逐漸濃郁。遠方而來的勇士?寄凡摸著自己鼻尖，雅若眼中眨動著星光。倆人都知道，今夜不會是離別的日子。
對于部落來說，人心安穩是重中之重。況且，烏珠部現在還行進在旅途上。傍晚血色，多少影響了族內情緒。寄凡是個由頭，安撫人心，歌聲，烈酒，美食，是最有效的手段。
“哥哥，你今晚是走不了，但愿你的酒量能比得上你的功夫。”
人既然不走，靈佩當然也重新回到了雅若身上。寄凡沒說什么，玉骨靈龍佩的真面目，雅若永遠不會知道。烏珠部落不會了解元守道的執著，也不應該摻和進此事。就算能走，今夜寄凡也不會走。他在，起碼可以保證雅若的平安。
十多堆篝火燃起，點亮了扎不汗河的寂靜。寄凡選了處最靠近營門的火堆，遠處阿爾泰雄渾的身影壓逼著四野。
篝火燒得炙烈，歌聲隨風蕩漾，北疆夏季不是紛爭的季節。最美好的夜風，最溫柔的星空，雅若旋舞在火光內，發辮在寄凡身前劃過。
又是一大碗烈酒見底，好....，喝彩聲七零八落。還能端起酒碗的人，越喝越少。寄凡喝了多少，雅若已記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