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他們出白龍堆后,前方的阿奇克谷地卻不再荒無人煙,昔日一座座被廢棄的無人烽燧,重新入駐了漢軍,每燧五到十人,養著馬匹和幾頭山羊,還在烽燧外種了地和菜圃,以人畜糞便肥田,一邊候望警戒匈奴人的游騎,一面起到了驛站的作用。
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時值六月中,谷地里草木茂密,百花爭艷,任弘囑咐每個人下馬行走時,都要將褲腿牢牢扎緊,以防冰草蟲再度害人。
他們花了數日時間穿越谷地,抵達居廬倉,明日就要翻越三壟沙了,在居廬倉外宿營時,閑來無事,趙漢兒坐在篝火邊,為眾人吹起了胡笳,曲調有些孤獨和憂傷。
這時候盧九舌卻發現,在烏孫人圍攏的篝火旁,那個在龜茲城時,被匈奴人射傷,卻為趙漢兒所救的女護衛阿雅,總朝吏士這邊看。
隔了好久,她才站起身來,大步朝盧九舌走來,對他說了一句話。
盧九舌被嚇了一大跳,臉色煞白往后退,半響才反應過來說的不是自己,頓時哭笑不得。
他連滾帶爬跑到正在吹胡笳的趙漢兒旁,指著阿雅道:“她說,你是強壯的戰士,射術又好,所以想給你生個兒子!”
“啊?”趙漢兒聽呆了。
“反正就是這意思。”盧九舌幸災樂禍,烏孫女人的求愛方式如此簡單粗暴。
趙漢兒抬起頭看著阿雅,她是典型的烏孫女戰士,頭發剃了一半,嘴上還掛著金環,若趙漢兒是個真正的匈奴人,或許就愛這樣的女人,可趙漢兒審美卻不同。
他拒絕了:“我有意中人了。”
阿雅倒是沒有一怒之下拔刀砍向他,只有些恨恨地走了,倒是韓敢當等人卻圍攏過來,八卦地看著平日里總悶聲不出氣的趙漢兒:
“歸漢,你的意中人是誰?”
“吾等怎么不知。”
任弘開始猜測:“莫非是在鄯善期間,認識的胡姬?”
趙漢兒一開始懶得搭理眾人,最終坳不過他們,才揭露了謎底。
“什么,宋助吏的女兒!?”
韓敢當張大了嘴,一下子想起來了,前年破虜燧之戰后,他們幾個人跟著任弘,去給死在匈奴人刀下的宋萬宋助吏家人送喪事錢,確實在宋家見到一個小女子。
那女子身形嬌小,穿戴著一身粗麻孝服,哭得梨花帶雨,向他們下拜道謝時輕聲細語。
韓敢當恍然,笑容變得曖昧起來:“老趙啊老趙,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難怪在破虜燧時每逢休沐,你便跑得沒影了,竟然是去宋家院子外吹胡笳去了?快與我說說,汝二人到哪一步了?”
趙漢兒下一句話讓他更驚了。
“已商量著婚嫁之事了。”
“啊!這么快就成了!“
“若是成了,我還能在此?”
趙漢兒默默收起胡笳:“她倒是不嫌我,但她家中母親、兄弟卻唾棄我是個……胡人雜種,錢不多,又無好的差事,瞧不上我。”
“所以你來西域,是為了博功名,好回去成婚?“
趙漢兒白了韓敢當一眼。
“不然你以為,我為何要來西域吃沙子?”
韓敢當嘟囔道:“我還以你和我一樣,只是講義氣。”
任弘不關心過程,卻關心結果:“歸漢,我記得宋助吏之女年紀也不小了,你來西域這一年半,她還在等著?汝二人可有書信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