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良也是懵的,指揮是沒法指揮了,醍醐阿達的提醒他也聽不到了,這位羌豪只能下意識地拎起自己的劍,用力敲著盾牌,站到了最前面,用最大的聲音嚎叫道:
“天神高處站,用眼兩方看;
浩門水旁盡峭壁,羌漢各自站一邊。
羌人得勝高歌還,鮮血灑滿大雪山!“
……
“待會交戰時,看護羌校尉跟不跟吾等一起沖,沖的話我出七分力,不沖我只出三分,你呢?”
“若他帶頭沖在前,我出八分力,與我并排五分,在我后面便三分。”
這是辛慶忌聽到兩個令居縣募兵的對話,當時便氣得不行,這群令居人講條件時一個比一個厲害,打起仗來卻各懷心思。
當然,這是在任弘說“當年萬里覓封侯”的話鼓舞士氣之前。
在任弘那一番鼓動后,士氣全然不同了,眼下西安侯和五百騎一起下到了冰面上,走到了最前列,雖然被親衛團團護著,但那面赤黃旗昭示著他的位置。
方才那“七三分”和“八五分”兩位募兵,也都主動站到了前排,嘴里嗷嗷叫著,似是用上了十分的勁,眼睛里只剩下前方的羌人,早就忘了留點力氣自保。
這種小規模沖突里,士氣往往比策略更有效,羌人作戰最喜歡的就是觸突,是優秀的突騎,今日任弘便以其之道還施彼身。
韓敢當做了前鋒,引領眾人前行,疾馳中是沒法發號施令的,眾人只按照任弘事先說好的,干脆放棄了將軍隊展開,而是收束成錐子狀,盯好自己的亭長、里長和鄰居,駕馭馬匹前行。
在冰面上加速,對護羌校尉府的兩百扈騎來說不難,他們在令居時便在烏亭逆水的冰面上練習過。來到浩門才裝備此物的募騎就差一點,雖然抓掌能讓馬在冰面上站穩奔跑,但僅這一里地的距離,便有數十人因為滑倒摔倒而掉隊。
辛慶忌戴著笨重的鐵胄,絲綢裹頭外的冰冷甲片保護著頭部,只露出了口鼻眼睛,速度快起來后,第一感覺就是冷,冷到流涕。
辛慶忌身上是最好的魚鱗襦甲,西安侯的裝備和他差不多,算是“重騎兵”了。
其余人則差一點,多是罩了一層皮甲,手里兵刃或長或短,跑了一里地后陣型全無。
幸好羌人比他們更加無序,亂糟糟地擠在冰面上。一些羌人在中豪小豪帶領下,上馬跌跌撞撞朝他們迎了過來。
但沒釘馬蹄鐵和抓掌的羌馬,在冰面上作戰確實是太勉強了,很快就被沖得七零八落,辛慶忌控制著馬,堪堪越過一匹驚慌的羌馬,這群人的無畏為后面的羌人贏得了一點時間,箭矢和石頭劈頭蓋臉砸了過來。
但他們顯然低估了這些騎士的勇氣和技術,只有不多的倒霉蛋中招落馬,其余人則憋著一股勁,緊隨任弘的赤黃旗,殺入羌人之中,將他們沖得七零八落。
任弘坐下的蘿卜也披上了一層馬鎧,被游熊貓和數十騎穿著重甲的親衛寸步不離地保護著,他們和手中的矛組成了任弘的劍尖,隨他臂使而揮動。烏孫人烏布則帶弓騎兵游走在左右兩翼,赤黃旗得以安然無恙,劈開一群又一群羌人阻礙,堅定地向前突進。
先鋒大將韓敢當則連人帶坐騎撞進人堆里,被一群羌兵團團圍住,一刀砍斷了數根矛,還削了一個羌人的頭皮。雖然坐騎最終支撐不住倒下了,但韓敢當本就是步卒出身,毫發無傷地起身,一身鐵扎重甲無視羌人,手擎盾刀,瘋狂攻擊。
辛慶忌也乘著羌人混亂之際沖了進去,戰場瞬間縮小到坐騎周圍幾尺。
他是第一次上戰場,不知是激動還是被寒風將腦袋吹木了,平日練習的技巧招式都忘得一干二凈,只能下意識地揮動手里的環首刀,讓鋒利的刀刃收割那些與他擦肩而過的羌人性命。
周遭混亂而無序,辛慶忌也沒感到害怕,只是鼻孔里的涕一點點流出來,粘在唇上賊難受,辛慶忌每揮一次刀,就得猛地吸一下,坐騎的速度慢了下來,危險接踵而至。
坐下的馬兒忽然遭受重擊,以山崩之勢轟然倒地,辛慶忌則跳開脫身。在堅硬的冰面上一個翻滾起身才發現,是一個高大的羌人豪帥,頭戴以羊角裝飾的皮盔,披散著亂糟糟的頭發,從側面一矛刺翻了自己的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