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郎衛的楊惲丟下這么一句話,就匆匆離開了,按照規矩,皇帝登遐后,未央宮要緊閉宮門,近臣中黃門持兵,虎賁、羽林、郎中署皆嚴宿衛,宮府各警,北軍五校繞宮屯兵,黃門令、尚書、御史、謁者晝夜行陳。
親眼目睹皇帝駕崩的群臣自然只能留在宮中守夜,都立在前殿階下,等著三公完成小斂后,與九卿一同將梓官運過來。
雖然皇帝未曾親政,少了他中樞一樣轉,但畢竟是山陵之崩,群臣都憂心忡忡,因為這次很不尋常,天子竟沒有后代可以繼承大統,大位該由誰繼承都是個未知數。
自有漢以來,類似的事,只出現過一回,那便是周勃、陳平剿滅諸呂后,他們不承認呂后扶持的皇帝是孝惠后代,而從劉邦兒孫的諸侯王里挑選繼承人,最終是代王躺贏。
時隔一百多年,又一場博弈與壓注的牌局,將在未央宮里上演了。
這場游戲,有資格參與的玩家很多,丞相御史大夫、九卿都有資格建言,但只有一個莊家定勝負,那就是大將軍霍光。
但他們恐怕不知,任弘,這區區比二千石護羌校尉,被霍氏排斥的異類,按理說沒資格參加這場游戲,只能站在邊上旁觀的小家伙,手里其實藏著張或許能贏得牌局的王炸。
對任弘來說,這是好消息。
但還有有個壞消息:
任弘只有這張王炸,扔出去就沒了。
而牌局還很漫長,還不止一局。
所以什么時候將底牌露出來,是個大問題,扔早了沒效果,甚至會提前暴露自己的目。扔晚了也不安心,雖然劉弗陵未能逃脫命運,任弘不能確定,之后的歷史是否還會沿著原來的軌跡前進?
再加上他今天才被霍光拍在肩上那一掌嚇唬過一次,任弘不得不更加謹慎,攢緊手里的牌,仔細盯好這場權力的游戲,經過今日的事情后,他已經明白。
“落子無悔,贏或者輸,都只有一次機會!”
不過,似乎有人比他還著急。
就在任弘等人站在燈火通明的前殿下等待時,一個給他們送水來的小黃門,乘人不注意,將一張小小的帛書,塞到了任弘手中!
任弘沒有動作,將那帛條塞進寬大的袖子中,直到太祝令宣布小斂結束,大行皇帝的梓官由三公九卿扶著,緩緩從溫室殿朝前殿而來,群臣立刻行禮,長拜不起,行的是兇拜禮,以右手覆左手。
任弘這才找到機會,悄悄展開帛條看了一眼,瞧見內容后,心中會意。
他眼睛瞥向右方,群臣隊伍的邊角上,有一位穿著皂衣的低調老人,無須,在燎火中形銷骨立,似乎不久人世,也在若有若無地朝他瞥。
任弘見過此人,卻沒打過招呼,平日里兩人甚至故意不接觸,以免落人口實,只是遇上時,交換一個眼神。
那是昔日衛太子劉據的死忠。
酷吏張湯的長子。
朝廷二號人物,右將軍張安世的哥哥。
巫蠱事后下蠶室被閹的掖庭令。
將劉病已養大的人,張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