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遠……”
楊惲從來不知尊卑,盡管任弘已是兩千石侯,嘴里卻仍稱呼其字。
今天任弘卻不慣他,接完“皇太后”的詔后一揚眉道:“你這區區常侍騎郎,什么道遠,不稱呼西安侯也就罷了,我如今已為左中郎將,成了你上司,還不叫我上吏?”
任弘接詔后第一件事,就是點了楊惲做親隨同往,因為他對郎官系統不夠熟悉,楊惲卻做了好幾年常侍騎,知道郎官、郎衛底細優劣,假手于他挑人即可。
楊惲嘿然,故意朝任弘作揖:“西安侯莫要高興太早,敢問你這‘上吏’,當得了幾日?”
聰明人啊,任弘自己也知道,他這“左中郎將”絕非霍光忽然要給他放權,交付宿衛之責,只是拿他當棋子使喚,臨時的差遣罷了。
隸屬于光祿勛的中郎將有三,分別是五官中郎將、左右中郎將,皆有統領期門、羽林,擔負宿衛之責,五官與右中郎將分別由大將軍的子侄霍禹、霍云擔任,牢牢看著宮里。
而左中郎將就經常空缺,一般是臨出使才任命,因事而立,即時拜官,以示使者親貴,畢竟是比二千石的高級官員啊。
故當年漢武帝拜司馬相如為左中郎將,使之建節往使巴蜀,貫徹皇帝的西南夷戰略。又令張騫為中郎將,將三百人,第二次出使西域,去聯結烏孫一同對抗匈奴。
蘇武也是以左中郎將身份使匈奴被扣留的。
這種差遣式的任命,使命結束,自然也就做到頭了。
任弘頗覺無趣,只打著哈欠回答道:“大概能不超過一月吧。”
“還真有可能這么久……”楊惲不知任弘話里有話,頷首:“道遠可知當年文皇帝從接到朝中群臣之邀,到抵達長安,花了多長時間?“
“多久?”
“你不是看過我外祖父書中孝文本紀么?”
任弘摸了摸下巴:“忘了。”他讀書不求甚解,掌握大略即可,誰會將里面的細節都一一背下來呢。
楊惲就背得。
他低聲對任弘道:“辛酉,捕斬呂祿,而笞殺呂嬃。使人誅燕王呂通,而廢魯王張偃。”
“壬戌,以帝太傅審食其復為左丞相。此后第六天,戊辰,徙濟川王王梁,立趙幽王子遂為趙王,遣朱虛侯章以誅諸呂氏事告齊王,令罷兵,灌嬰兵亦罷滎陽而歸。”
“也就是這一天,諸大臣乃相與共陰使人召孝文皇帝。”
“然孝文皇帝使人辭謝,又遣薄太后弟薄昭往見絳候,諸大臣使者及薄昭兩度往返代與長安之間。而孝文皇帝則緩緩啟程,至高陵休止,使其中尉宋昌先馳之長安觀變。最后才于九月晦日己酉,乘六乘傳至長安,舍代邸。”
“共歷時三十五日。”
楊惲數學不錯:“長安到代國中都,千八百里,長安到昌邑國都,千六百里,還真有可能走二十七天,當然,前提是這位昌邑王,與孝文皇帝一樣謹慎。”
別啊,任弘方才就那么一說,此刻掐指一算,真花這么長時間,他那懷胎九月的老婆都快生產了,這差事當真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