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斥候的回報,匈奴大軍足有**萬騎,每個氈包,都住著十個匈奴人,他們的馬兒馳騁時,如同驚雷在大地盡頭轟鳴,持彎弓射箭,則能下一場鋒利無比的雨。
但趙充國只關心一件事:“匈奴人的馬瘦么?”
得到回答是,和漢軍的一樣瘦!
這下趙充國便放心了,看來匈奴人離開伊列水后,日子過得也不如意啊。
揮師西進的蒲類將軍能從匈奴人戰前部署看出來,他們心中是猶豫的,真是進又不進,退又不退。
想要靠天降的霜雪和饑寒來削弱漢軍?可漢軍卻是在右地繳獲了大量氈衣用于保暖,一路上還不客氣地殺了許多匈奴人牛羊吃肉,拖下去只會對匈奴不利,這一點相信右賢王等人也能明白。
“兵法云,用兵之害,猶豫最大,三軍之災,生于孤疑,此戰我軍人數雖寡,卻能夠一戰!”
直到漢軍迅速西進,匈奴人這才做出了迎戰的架勢。
“拖延多日后,匈奴人終于下定交戰的決心了么?”
強弩將軍韓增一喜:“彼輩見救援部眾已來不及,卻不退回烏孫去,既然如此,就證明道遠的奇兵已抵達熱海,救援了烏孫,斷了匈奴人退路了。”
韓增雖出身將門,其先祖為在七國之亂里立下大功的弓高侯韓頹當,韓頹當最擅長的就是輕騎絕吳楚兵后糧道。
而他們家雖然出了個以媚幸出門的韓嫣,但韓增的父親韓說,也是孝武皇帝時代一員戰功赫赫的將軍,年輕時以校尉的身份跟隨大將軍衛青出征匈奴有功,封侯,有任橫海將軍,擊滅東越嶄露頭角。
太初之后對匈奴的三場大戰,韓說參與了兩場,天漢四年那場戰爭,韓增也初次進入行伍,在父親麾下用事,也算繼承了祖業。
只可惜他父親死于巫蠱之禍,被衛太子矯詔殺了。韓增靠著在桑弘羊、燕王叛亂時站隊,成了朝中三號人物。他在孝昭朝雖也參與過平西南夷、武都氐的戰爭,但都是作為副將,獨自指揮大軍還是頭一次。故出塞后十分謹慎,行軍極慢,繞遠路的趙充國常常要等他好幾天。
韓增也有自知之明,雖然會師于天山北麓后他兵更多,按照朝中排位,前將軍肯定比后將軍大,他還是堂堂列侯,而趙充國僅是關內侯,但卻十分明智地將指揮權交予老趙。
“翁孫在天漢二年就追隨貳師打過天山之戰,與壯士百余人潰圍陷陳,為孝武皇帝召見勉勵。孝昭朝時又曾擊匈奴,獲西祁王,屢立大功,乃是朝中第一宿將,此戰當由你來指揮。”
而趙充國推辭再三后,也接過了指揮的大旗,兩軍合一,乘著匈奴人不進不退之際,率先越過石漆河,避免被半渡而擊。
而當次日正午,雙方都已進入戰場,這是艾比湖以南,石漆河以西一片廣袤的平原,向南能望見巍峨的天山,北方極遠處數百里外也是山:阿拉套山。
當四萬余騎漢軍在趙充國命令下開拔,向遠處雪地里人馬重重,無邊無際的匈奴大軍進發時,大敵當前,韓增還是有些焦慮。
因為這是漢軍從未來過的地域,出塞四五千里,遠超霍光要求,勝了還好,若是輸了,這四萬余兒郎,起碼有一半回不了家,甚至可能全軍覆沒!
他先前甚至想勸趙充國后撤,但最終還是打消了,只是在前往自己指揮的陣線時,最后一次問趙充國:
“翁孫,此戰我軍以寡敵眾,你有幾成勝算?”
隔著十多里,韓增似乎都能感受到,**萬匈奴騎兵行進時的隆隆巨響,他們集中的位置,滿地的白雪直接被踩成了黑色的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