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既克敵,有司告捷于山川、祖廟。軍既歸,舍于國外,行班師振旅之禮,是先秦就傳下來的規矩,打了大勝仗的軍隊才有資格享受的榮譽。
之所以挑在正旦日,是因為屆時諸侯、藩屬多會派人來參加大朝會,畢竟新帝登基,總得來混了臉熟,大將軍可以乘機宣揚一下兩軍之捷,告訴天下人,這場仗沒白打。
趙充國和大多數人是趕不回來了,他也不太喜好虛名,但奉命將軍權交給趙充國的韓增,就在任弘后面數日,應該能趕上這場盛況。
而任弘他們,則要先入長安,將右谷蠡王先賢撣的腦袋送入未央宮中。
他們在細柳營休憩一夜后,次日準備出發,一路上話多的楊惲卻緘默了,低著頭愣愣出神,因為張敞昨夜還告訴了他一件事:
“令尊楊丞相,于前幾日病逝了!”
也不知是被廢立之事嚇到,還是因為沒用頭擋住飛來的玉璽而內疚,楊敞于十二月下旬一命嗚呼,如今蔡義做了丞相,而田廣明為御史大夫。
其余人就沒有楊惲的哀傷了,迎接他們的,是榮耀與夢想。
九卿級別的大人物在橫門等待,當任弘率軍過便門橋時,身后是虎牙軍并州騎出來看熱鬧,前方則是祁連軍四萬余騎相望。
當西涼鐵騎穿著昨夜洗刷一新的甲胄,揚著雖破舊卻依然迎風招展的旗幟,任弘縱馬踩在便門橋的木板上時,忽然聽到,從身后響起了一陣呼喊。
環境嘈雜,被腳步和水聲掩蓋,有些聽不清,但很快,呼喊的人越來越多,甚至連渭水南岸,祁連軍的士卒軍吏,也持著手中的戈矛,敲打著地面,自發應和起來。
那是一個古老的稱呼,從孝武皇帝時代起,征伐匈奴諸軍中,一代代大頭兵之間頌揚崇尚的傳奇,克獲常冠諸軍方能得也!
任弘終于聽清了,聲音在渭水兩岸此起彼伏,越來越大,地面也好似被戈矛長桿震顫。
甚至驚動了茂陵前,那位仍手按環刀身騎龍駒,踩踏在匈奴人頭頂的年輕男子。
不論生死,永遠為大漢守著北方的霍驃騎微微轉過身,側過臉,想看看究竟是誰,竟能得到昔日自己的榮耀?
他看到一個在便門橋上面露詫異的年輕小將,幾年前,這孺子似乎來拜謁祭祀過自己,絮絮叨叨,不像個干大事的人。這小將大概是第一次經歷這種陣仗,一時語噎,竟難忍熱淚,只能低頭整理衣襟以做掩飾。
這是來自漢軍士卒的認可,是超越萬戶侯、九卿郊迎的榮耀,不認家世,不認階銜,只認戰功!
聲音已響徹渭水兩岸,傳到了站在未央北闕上,時常西望翹首以盼的劉病已耳中:
“冠軍!”
“冠軍!”
……
PS: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