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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御史大夫、昌水侯田廣明看來,大將軍說今上和高皇帝很像,這顯然是極大的贊譽。
大漢是如何起家的,百姓或許會忘了,他們這些公卿卻不能忘。
高皇帝微末時,便不事家人生產作業,而專仗劍輕俠為事,跟在沛縣縣豪王陵身邊,兄事之。又因為崇拜信陵君,跑到魏地,幾次追隨張耳而游,在張耳的外黃縣做客數月,據說還幫張耳和一支進攻魏國的秦軍打過仗。
雖然后來回到沛縣,洗白成了秦吏亭長,但仍以他的輕俠豪氣,吸引了樊噲、夏侯嬰、任敖、周勃等兄弟。斬白蛇起兵后遇上天下大亂,靠著豪俠的名氣殺回沛縣,被擁戴為沛公。而他身邊的任俠們多為列侯功臣,昔日的沛縣老大哥王陵也做了丞相,對劉氏盡忠到底。
立足于百姓之中,振臂一呼招攬輕俠為臂膀,這倒也是劉家傳統藝能了。本來經歷文景武昭之后,漢家天子漸漸與民間脫節,卻又出了這樣一位異數,這或許真的是高皇帝在天之靈,庇護大漢吧?
在那愚蠢的昌邑王劉賀后遇到了如此明君,只要忠于漢室的人,都會感到欣慰。
而田廣明注意到的是……
“大將軍多少年沒這般夸過人了?”
張安世知道,大將軍很少會對年輕人表現出激賞來,他對孝昭曾寄予厚望,可惜先帝天不假年,也曾矚目于任弘,只是此子不識抬舉。
如今難得開口稱贊天子,莫非是看上他了?
田廣明心中一動:“天子孝期還有半年,故未立后,而大將軍小女成君剛剛及笄,待字閨中,這樁親事若是能成,于天子,于霍氏,是皆大歡喜之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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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渭北細柳營處,那五千輕俠還沉浸在給皇帝作馬仔的自豪中。他們被帶到此地,劃分曲、屯、隊、什,各有營地居住,因為都是穿著赭衣的馳刑士,故號”赭衣軍”。
負責統領赭衣軍,帶他們西行前往北庭的,是被任弘派來接人的戊己校尉韓敢當。
在任弘看來,也只有這家伙才帶得動桀驁不馴的輕俠。對待不同的兵,治兵之法要有所不同,征召去服役的良家子和良民,當以程不識之法治之,對輕俠,則當以李將軍之法治之。
韓敢當確實有些李廣的豪放之風,赭衣軍抵達當日,便讓他們吃了頓久違的肉湯,也不擔心人身安全,就大咧咧地盤腿坐在眾人中間,端著酒碗,用他的大嗓門說起在西域的經歷來。
先是那些跟著西安侯的冒險,還是老故事,一人滅一國,單騎匹馬覓封侯,千里赴戎機,七戰七捷之類的。這些邊塞傳奇本就是輕俠們喜歡聽的,眼下聽當事人講來,更加熱血沸騰。
“汝等也別哭喪著臉覺得遠行勞苦,早在義陽侯做都護時,便修繕了從玉門到渠犁的道路,西安侯更是每隔二十里筑一座烽燧,大多掘了井,設了糧倉,天子又讓府庫出冬衣,衣食不必發愁。”
韓敢當拍著腰間的銀印墨綬,拿自己的經歷說事:“乃公當年也是因巫蠱事而流放于邊塞的馳刑士,在敦煌做了燧卒,如今呢?也是關內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