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廢話么!當初大將軍明知這任命有問題,但還是點了任弘做都護,就是擔心別人去西域,恐怕頂不住匈奴單于的報復,使過去幾年努力功敗垂成。是大將軍看中了任弘與烏孫的關系,希望他能與解憂合作抗敵。
如今單于打退了,西域北庭在任弘治理下安定繁榮,朝臣就全得了健忘癥,一擁而上過河拆橋了?
但杜延年的表態確實讓人在意,他作為大將軍的左膀右臂,但同先前田廣明等唯大將軍是從不同,他更像是一個拾遺補缺之人:大將軍為政剛猛,杜延年便輔之以寬,大將軍一心再度推行孝武時的政策,杜延年則論議持平,提議柔和——孝昭時賢良文學叩蒼龍闕,多虧杜延年才和平勸退,沒有鬧出人命來。
但越是如此,他越得霍光器重。
今日之議,確實是符合杜延年一貫風格,可誰知道這背后,是否暗合大將軍之意呢?過去三年,霍光一向支持任弘,對他越界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而今卻改弦更張,飛鳥未盡,就打算將良弓藏了?
“若只是藏弓倒還是好的,最怕大將軍是想烹狗……”
這叫劉詢不寒而栗,相比于魏相、杜延年叨叨的任弘在外坐大,他最擔心的,還是“蕭墻之內”的霍氏啊!
但他近年來領悟了君人南面之術,便是不輕易表達自己的看法,下場親自開撕是最蠢的。
每當這時候,就要靠一些信得過,知道深淺的臣子,讓他們替自己發聲。
朝中恰恰有這么一人。
劉詢目光瞥向殿中靠后,楊惲作為左曹中常侍,亦在朝會之列。但一向暴脾氣,曾怒嘲辛武賢的楊家丑二郎,今日卻出奇鎮定,竟是未發一言。
雖然劉詢與楊惲在西安侯家做客時就聊不到一塊,但不可否認,論吵嘴,誰也不是這廝對手,引經據典起來讓你懷疑自己的見識是否淺薄,而且他也被視為鐵桿的“任黨”。
劉詢也只能不斷瞥他,但楊惲就是低著頭不知在想什么,直到朝臣跟著杜延年力陳任弘不可為都護,當效高皇帝入壁奪軍,派人解除其兵權,楊惲才抬起眼,看到了皇帝的小眼神。
他卻只是一笑,大概是讓皇帝放心,而后緩緩邁步,出來大聲道:“臣惲以為,御史大夫、諫議大夫所言極是!”
啊?
這話讓所有人都一愣,盯著忽然反水的楊惲,然而他接下來更發驚人之語。
“西安侯確實是擁愛妻,抱愛子,又與烏孫往來過密,不妥,實在不妥。然其功勞亦大,應從諸公之請,速速召回朝中,舍爵策勛,嘉其辛苦,另擇九卿之位任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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