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中宮是秦時所建,大漢沿用的行宮,那一次戰爭的火光,在甘泉宮都能望見,對漢廷震動極大,漢文帝難得沖動了一回,調集車千乘,騎卒十萬人,文帝親勞軍,欲親征匈奴,群臣強諫不聽,若非薄太后阻止,恐怕馬邑之圍要提前了。
邊塞形同虛設,匈奴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天子無法保護臣民,邊民朝不保夕,這是國恥!
算起來,距回中宮被燒正好一百年,百年輪回,兩邊攻守逆轉,匈奴做出了示好稱臣的姿態,不管真偽,都是前所未有之舉,劉詢選擇回中宮作為接見地,政治意味十足。
等到呼韓邪終于想起此事,暗道不妙,擔心又會像上次那樣,被那嘴欠的大鴻臚楊惲羞辱。
像楊惲這種人,在匈奴肯定三句話就被砍了頭顱制酒器。
但等呼韓邪抵達回中道時,才發現規格比前次有過之而無不及,皇帝發二千騎卒,為陳道上,軍容雄壯,卻沒有渭橋列兵的刻意刁難,而是規規矩矩地護送他朝回中宮進發。
來到回中宮外時,更讓人沒想到的事出現了,大漢的大司馬衛將軍任弘,竟奉皇帝之命,親來殿外迎他,將呼韓邪當成大漢的諸侯王,微微拱手。
嘴里說出的話,卻不太友善。
“我在大風口摸過右谷蠡王的頭顱,在鐵門關與右賢王角逐,在達坂塞與匈奴先單于對壘。唯獨沒見過左賢王,今日特向陛下請示,出來瞧個新鮮。”
任弘說這話時,眼睛盯著呼韓邪的腦袋,不知想干嘛。
這讓年輕的左賢王打了個寒顫,任弘的惡名,從右地的堅昆到左地的西嗕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已經超過了死去多年的霍去病和衛青——畢竟匈奴人記憶只有一代人。
面對這個傳說中喝匈奴血吃匈奴肉的戰神,呼韓邪努力鎮定:“小王是為漢匈和解而來。”
任弘未答,只瞧著呼韓邪面容眼熟,雖然蓄了濃須,但和去年的使者,郝宿王刑未央身旁譯者有些相似,不僅有疑。
一旁的大鴻臚楊惲在他耳邊低聲數言,證實了任弘的猜測,呼韓邪也知道瞞不過,索性實話實說。
“小王慕大漢威儀,去歲便曾隨郝宿王入朝。”
“好膽!”任弘心中暗贊這稽侯珊膽子大,雖然不記得他究竟是歷史上的郅支還是呼韓邪,但此子斷不可留啊。
但嘴上卻大笑道:“果然如此,與我當初所料絲毫不差。”
任弘拍了楊惲一下,大言不慚道:“去歲我便和楊鴻臚說過,郝宿王雅望非常,然左右轉譯之人,方為真英雄。假以時日,必為北州之主,匈奴大單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