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其所好,劉詢在高皇帝廟中奉上的祭品,除了白旂赤旂上掛著的匈奴名王首級,虛閭權渠單于的甲胄外,還有一個女人……
隨著樂曲一變為《魯頌·泮水》:“既克淮夷,孔淑不逆。式固爾猶,淮夷卒獲。”等候在高廟庭院里的任弘,也看到了禮官押來的那人,卻是個頭戴高尖帽,衣著華麗的匈奴女子,年約四十有余,典型的圓臉上帶著忐忑惶恐。
卻是那被任弘斬首的虛閭權渠單于正妻,大閼氏!她被挾持到右地后,握衍朐鞮單于也沒按照古禮報嫂,只作為禮物送來長安,然后就被劉詢當成祭品帶到高廟。
這自然不是人祭,而是劉詢赦免大閼氏后,讓她來高廟做奴婢——當年金日磾的母親休屠王閼氏被俘后,也被打發到黃門養馬,待遇比高廟差多了。
劉詢朝劉邦神位再拜:“高皇帝,大漢百年之恥,以賄賂閼氏而始,今日則以閼氏入侍高廟而終!”
他似乎能看到,若是高皇帝尚在,一定會興致勃勃地解了鞋襪,招呼大閼氏道:“來,胡婢,為乃公洗足!”同時對劉詢笑罵:“不肖子孫,一個哪夠,要一雙!”
……
劉詢倒是以直報怨痛快了,可跪迎在高廟外,目送母親入廟的呼韓邪卻深感恥辱。
他好不容易將母親盼來,但昔日高貴的撐犁孤涂單于大閼氏,行國的皇后,今日卻被漢人如此輕慢折辱,當成了給死人擦案幾的婢子。但呼韓邪只能低下頭,裝出誠惶誠恐的樣子,大司馬驃騎將軍任弘正在審視他。
在知道呼屠吾斯自稱郅支單于,在匈奴西北后,任弘確定,這位滯留漢地的稽侯珊王子,應就是歷史上昭君出塞的呼韓邪單于了。
可歷史徹底改變,呼韓邪非但沒撈到王昭君或其他漂亮宮女,連老媽都賠了進去。
任弘一點不同情這對母子,若處境調換,是匈奴打進長安殺了皇帝,掠走大漢宮室。皇后、婕妤、宮女們的下場,會比那大閼氏凄慘上一百倍一千倍!
他只盯著呼韓邪道:“王子是否覺得委屈?”
“委屈?”呼韓邪連忙搖頭:“母親能被陛下赦免,還能在高廟為婢,為高皇帝擦拭祭器,這是榮幸!我只怕她從沒伺候過人,手腳粗笨,磕碰了祭器。”
呼韓邪將不滿潛藏起來,冒頓單于初立時,面對東胡王的逼迫,取所愛千里馬、閼氏予東胡,冒頓單于所受屈辱,可比自己重多了。現在他只能忍耐,讓漢朝皇帝確定自己和金日磾一樣忠誠,如此才能回到草原,成為單于。
他可以用自己在漢地的見識和所學,慢慢積蓄力量,讓匈奴延續復興,終有一日能再度統一。
但呼韓邪不知,他這是任狐貍面前耍心機,越是如此,就越沒可能重返草原。
“此子心機深沉,能忍父仇母辱,頗似冒頓。若放他回去,將如鳥上青天,魚入大海,他日恐成大患。”
呼韓邪不是口口聲聲說傾慕大漢么?好啊,那便永遠留下,蓄發易服,做個歸德侯吧。
任弘決定在朝廷正式分割匈奴時,要向天子建言,將距離南單于位最近的呼韓邪排除在外。
“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攣鞮氏子孫,多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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