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在床榻上,趙昕仔細的打量著面前的這個‘老熟人’。和記憶里的那位未來的宰相不一樣。
如今的富弼,非常的年輕。
最多也就三十歲的樣子,生得極為好看,劍眉星目,鼻若懸膽,身材健碩,孔武有力,看上去渾身上下都充滿了精神與斗志的樣子。
和記憶里,趙昕所熟悉的那位富相公、富千歲真的是相去甚遠。
錯非眉眼之間有些熟悉,趙昕都不敢相信,這就是那位未來的保守派大佬,大宋朝堂上的頑固分子!
“果然是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啊……”趙昕不由得感慨起來。
誰能料到,未來的保守派頭號人物、精神領袖,在如今,在現在的大宋是變法派的核心人物,是極力主張變法維新,富國強兵的青年新貴呢?
連性格都完全是兩個樣子。
趙昕記憶里的富弼,總是笑瞇瞇的,綿里藏針,做人做事都習慣留一手,隨時準備著給人挖坑。
而現在的富弼,卻是鋒芒畢露,一往無前,幾乎不怎么給自己考慮后路。
就像去年,三川口大敗后,參知政事宋癢慌不擇路,提出‘城潼關’,富弼聞之馬上上書說:臣聞自古天子守在四夷,今城潼關,關西之地棄之焉?
宋癢于是羞愧難當,然后將富弼恨之入骨!
此外,當代文人士大夫,大多是恐遼癥患者,看到遼人就兩股戰戰,連話都不敢說。
但富弼卻敢在遼國的權貴,甚至君王面前,放狠話,談厲害,據理力爭,因而,他甚至贏得了遼興宗耶律宗真的尊重,還在遼國結識了一個好朋友蕭英,就是靠著蕭英通風報信,富弼完美的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將遼國按了下去。
看著眼前,這個意氣風發的年輕大臣,趙昕知道,只能說,這世界造化弄人,這社會太過復雜!
然而,這就是現實,這就是世界!
所以,趙昕坐直了身體,然后輕聲道:“愛卿免禮!”
“許院使!”趙昕扭頭對一旁的許希吩咐:“給右正言賜座!”
于是,許希將一張椅子,搬到趙昕床前,然后將富弼請過去。
富弼于是感激的一拜,然后才將屁股坐到椅子上,眼中甚至泛著些淚花。
因為,大宋大臣,已經很久沒有能夠在君前有一個位子了。
至于皇子、太子之前,能夠有一個位子坐的大臣也是屈指可數。
而對文人士大夫而言,君前能有一個位子,不止是尊重,更是一種信任的表示。
于是,在富弼眼中,盡管他面前的這位小國公,只是一個稚子而已。
但形象卻已經很高大上了。
但他卻那里知道,趙昕現在的一切舉動,都是特意為他設計好的。
趙昕知道,富弼喜歡被人尊重,尤其在乎能不能有一個座位。
所以,一見面就請他坐到自己面前來。
趙昕還知道,富弼相信蒼天有命,迷信天理循環。
所以,才會故意在昨天點富弼的名。
不然的話,現在這汴京城里,可供他利用和使喚的人那么多?何必獨獨找上富弼呢?
就是因為現在的富弼,年輕氣盛,血氣方剛,容易利用和感召。
要換了別的人。
譬如說同為知諫院的右諫議大夫張方平或者說知制誥賈昌期,就沒有這么好忽悠和應付的了。
還是像現在的富弼這般充滿了理想主義和浪漫主義色彩的年輕精英更適合趙昕現在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