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業翻身下馬,從他身旁走過,左右打量著這守捉城的布置,只有一條主干道,左右有幾十座版筑土房,屋頂皆以茅草覆蓋,靠城墻的西北角有馬廄,里面栓有幾十頭干瘦的馬匹,有一個鐵匠鋪,一個小酒肆,然后就是坐北朝南的守捉使府邸草廳和連貫在一起的版筑房,糧倉和草料場分布府邸的兩側。整個守捉城的大小規模,相當于游戲里的新手村。
田珍和藤牧兩人跟在他的身后,兩人臉上略帶失望之色,來得時候做了最壞的打算,結果,還是被限制住了想象力。
于構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們身后,李嗣業走進草廳,抬頭望了望房梁,停住腳步問:“總共有多少人?”
“守捉使問的是總人口,還是兵員數?”
“當然是兵員。”
“共計一百六十三人。”
李嗣業點了點頭,他這個守捉使,僅相當于一個加強連的連長。
“總人數呢?”
“連同婦人,老人,剛出生的孩子,長居蔥嶺的坐商,共計五百余人。”
呵,還兼任新手村的村長。
“今天所有兵員都到齊了嗎?”
于構猶豫片刻,才如實稟報道:“還有六人,在外面做了守捉郎尚未回來。”
“守捉郎?”李嗣業訝異地問。
于構連忙解釋道:“有幾個人大手大腳,發下來的餉錢不夠花,所以就跑到外面,受雇于商隊什么的……”
總的來說,就是上班時間干私活兒。
李嗣業在草廳從溜達了一圈,又到幾個土坯房中看了看。糧倉中陳米還不少,草料卻不多,不過如今已至春夏,馬匹放養即可,秋冬時節可打馬草儲備。
他抬頭注意到房梁上掛著的草繩,繩頭上打了一個個死結。
“這是什么?”
“哦,這是繩結,記賬用的。”
“你不識字兒嗎?”
于構仿佛受到羞辱一般,連連擺手說道:“我雖未得中進士科,卻改投了明算科的科考及第,豈能不識字。”
“磧西紙張太貴,大量記賬根本買不起帳簿,所以我才用結繩的方法,出賬和入賬每個月一結,然后才記在賬本上。”
他從倉房的竹篋中取出賬冊,一張張翻開給李嗣業看,小字寫得密密麻麻,確實很節省紙張。
他們又到城中去參觀,軍漢們放下武器,就變成了守捉城的居民,舂米的舂米,鞣制皮革的鞣皮,哄孩子的哄孩子,儼然一副男耕女織的美好場景。李嗣業雖然感覺很不爽,但這才是邊關軍人的常態,工作就是生活。他們已經犧牲了一部分自由,而且隨時準備犧牲生命,難道還能剝奪他們的生活?
李嗣業隨意觀看了一下,這些軍士們的娘子,有漢人,也有胡姬,混居在這座守捉城中,這里其實更像是一座村莊,他們既是鄰居也是同袍。他李嗣業這堂堂的從七品上武官,管的就是這么一個村子的人,還有方圓這幾百里的土地。
他站在了守捉城的城頭上,突然回頭問于構:“我們這里,上級來視察過嗎?”
“視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