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嘉運率領中軍剛進入頓多城,賀莫干達就急匆匆地進去拜見。他實在是支撐不住了,幾萬人待在這撥換河前的草場上,每天都要吃掉一大群羊。頓多城附近丘陵起伏,實在是算不上水草豐美的好牧場,真正的好牧場在碎葉鎮那邊兒,如今被吐火仙可汗的人占在手中。
蓋嘉運將旌節設立在頓多的城樓上,作為他的臨時行轅,又將突騎施、石國,拔漢那等中亞諸國的首腦召了進來。
賀莫急不可耐地向蓋中丞表述了自己現在的困境,希望蓋嘉運盡快起大軍出發。
蓋嘉運手執馬鞭,一只腳踩在青石案上說道:“諸位,兵貴神速,今日編陣休整,明日在河邊設臺祭祀神靈,祭我旌旗。以突騎施賀莫部為先導,我安西軍為中軍,休循州拔漢那阿悉爛達可汗所部、大宛都督(石國)莫賀咄吐屯所部、南謐州刺史(米國)默啜所部為后軍,兵發碎葉城!”
蓋嘉運每叫到一個人的名字,對方便躬身抱胸行禮,等他說完這番話之后,所有人都用叉手禮道:“惟中丞命是從!”
他高抬下巴倨傲地點了點頭,心中油然而生豪氣,用那句話說就是感覺人生已經達到了巔峰。他此刻就是西域的最高主宰者,再無人能夠蓋過他的權勢。
“各位下去之后,迅速整頓各部編以陣型,明日祭天之后,便拔營而起,誰若是誤了我的時辰,別怪蓋某以其血祭旗!”
眾人心中一凜,同時叉手應道:“喏!”
這些西域協軍首領退去之后,帳內便只剩下蓋嘉運和夫蒙靈察,他撫著夫蒙的肩膀請他坐到石案對面的羊氈上,寬厚地說道:“今日帶中軍進城,觀頓多城外諸營井然有序,磧西各部駐扎也頗有章法,這全賴你居中調度之功。”
夫蒙靈察低頭叉手說道:“中丞過獎了。”
“你下去之后,差人在撥換河畔搭建祭臺,布置祭祀儀式,整頓儀仗,我派副使楊希烈協助于你。”
“喏。”
蓋家運又說了幾句撫慰夫蒙靈察的話,才遣他下去。
夫蒙靈察從城樓中出來,感覺心中熱氣騰騰,仿佛有使不完的心氣兒。在安西眾多將領中,他并不是最出挑的,也許是為人忠厚謹慎,更或許這張略顯酡紅的忠義臉,使得蓋嘉運對他青眼有加。人和人之間的緣分是說不清道不明的,眼緣對上了,一切便顯得那么順理成章了。
他能預感到,經過這一場戰事之后,他的仕途將開始正式起飛。
蓋嘉運此刻同樣意滿志得,心中感激命運之神的垂青。他剛成為磧西節度使,經略安西,北庭兩鎮,老對手蘇祿就嗝屁了,引發了突騎施黑黃兩部爭斗。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蘇祿一死,整個西域還有誰是他的對手?吐火仙可汗?都摩支?還有來向他求援的賀莫達干?這些人統統不配放在他的眼中,這場戰爭對他來說,簡直就是王者對青銅。
祭天誓師儀式在第二日辰時進行,實際上拂曉時分,撥換河沿岸就已經開始拆卸營帳了,等到祭祀結束,大軍便可直接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