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蕪,賢王府。
天色漸晚,臥房內也逐漸變得昏暗起來。
中年男人手中拿著份由呼衍言所整理的戰報,上面詳細記載著三日前那場仗的全部細節。
郭羽趁夜率五百蠻騎突襲程梟涯的前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以一成兵力大獲全勝,就連完顏九構的人頭被他帶了回來。
這一戰的勝利可謂讓城中的所有人都吃了一顆定心丸。主戰派戰意高漲,主降派也動搖起來,不再認為東蕪沒有一戰之力。
全軍士氣高漲,對于眼下的東蕪來說自然是好事,然而王明華注意到的卻是另一邊。
良久,他將那沓紙放下,側頭看向旁側垂手而立的呼衍言,“你以為如何?”
呼衍言沉吟片刻,開口道:“不亞其父。”
這四字也算因人而異,如父親是個昏庸無能之輩,這句話自是貶低之意,可若是其父是軍神那般的人物,無疑便成了極好的遭遇。
王明華微微頷首,由于大病初愈的緣故,男人看上去仍是瘦弱不堪,仿佛一陣風就能將之吹倒,可他畢竟是以布衣之身封王的人物,身上無形中所散發出的氣勢讓旁人絲毫不敢對其生出任何的輕視之心。
“二十年前有個驚才絕艷的郭儀,靠著一桿子銀槍從拒蠻關一路捅到王城,直把兄長捅的睡不著覺。二十年后,宋國又出個不輸其父的郭羽…”
男人輕嘆一聲,語氣中盡是感慨,“偏就是他燕州人杰地靈,疆地怎的就出不來這等年輕人。”
論地域遼闊,人口多少,疆地如何都要勝過燕州,可這年輕一輩卻偏偏就沒有個能與之相提并論的人物。
他那侄子程啟揚不差,但也只有武道與長相拿得出手,實難同其相比;完顏九構也不差,有名將之姿,早些年也曾一度與那“大宋之光”趙輕權比肩,結果直接讓人割去了腦袋。
最讓人無法忽視的一點是,那郭羽眼下也不過二十的年歲,就已有如此能耐,倘若假以時日,怕又是一個大宋軍神。
王明華拿起桌邊的茶水,輕輕捏上一口后又將之放回。看著杯中那一圈又一圈的漣漪,他的眼中漸漸泛起冷光。
盡管眼下郭羽算是他們這邊的人,可王明華卻是沒有忘記他的身份。
郭羽,宋國的將軍,且還是那專門對付他們疆人的鎮北將軍。
有這樣的人物在,日后成長起來,必當成為疆地的心腹大患。
并非王明華杞人憂天,二十年前傲視群雄的蠻族鐵騎未曾擋下郭儀,二十年后便能擋得下郭羽了嗎?
“既非疆人,不可留之。”
王明華輕聲道:“他在,程梟涯怕是要睡不著,本王也未必能睡得安穩。”
他側頭看向默然不語的呼衍言,“便權當是為她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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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王莫要心急,郭羽是一把鋒利的尖刀,還留著他去對付程梟涯。”
“本王省得。”
眼下同程梟涯相比,王明華這邊終究還是弱勢。而那郭羽一人便可頂得上數萬雄兵,他自是不會現在便動手。
不過…
王明華笑了笑。
呼衍言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皺了皺眉,猶豫片刻,終還是開口說道:“大王就沒想過,將他拉攏過來?”
“拉攏?”
男人的表情有些疑惑,“即便本王對他拋出橄欖枝,可那郭羽終究是宋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他如何能為北疆之臣?”
“大王有所不知,他雖為軍神之子,可一年前還是齊國邊城中的統領,之所以眼下會為宋國效命,全都是因為宋國那個小公主的緣故。”
呼衍言輕輕一笑,“那小公主花容月貌,生得可愛,連雍君都不免為之傾倒,郭羽自是難以拒絕。”
聽到這里,王明華面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呼衍言低下頭,“宋國有公主,可疆地,同樣也有一位王女殿下…”
“嘭!”
男人重重地拍了下桌子,他瞪著眼前的呼衍言,冷聲道:“放肆!小雪乃是北疆的王女,是…”
“大王。”
呼衍言出聲將王明華的話打斷,“王女殿下不小了。”
“……”
眼見男人沉默,呼衍言繼續說道:“大王方才也說過,整個疆地的年輕人恐無人能與之相較。”
“可他終究是宋人。”
“那又如何?程梟涯是疆人,甚至還是先王的兄弟,眼下不還是照反不誤?只要能成為王女殿下的人,宋人也好,疆人也罷,根本不重要。”
呼衍言輕聲道:“王女殿下如能得他,安知日后疆人還是不是疆人。”
“…!!”
王明華悄然攥緊雙拳,他看著呼衍言,眼神微晃。
“疆地雖大,終究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