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究責任很麻煩,是,這種人氣來得快,走得也快,就像是一臺天煞的蒸汽機。
他不想追究了。
我不自覺想起了在樓底下被蒙上白布抬走的哥哥,絕望不已。
突然,我有一股沖動,想要追究所長的暴力執法,和他兒子錯認襲擊者,然后痛下打手的責任。
可這又會有什么勝算呢?
我想著,復仇的不理智沖動再次蠢蠢欲動起來。
我想要真正的混蛋付出代價。
當天下午,我一個人在小店里喝了很多的酒,沒有什么必要的理由,就是突然很想喝。
一直喝到天黑,喝得很醉。
不能馬上去車站,乘車回家。
我不想麻煩嫂子,只是自己在這兒清靜的街道上閑逛,不知不覺地,就又游蕩回了派出所所在的那條小路。
嘿,你們猜我看見了誰?
沒錯,是黃宇馳略為臃腫的背影,和他那相對矮小的所長爸爸。
他們肩并肩,像是在討論著什么,從派出所大門的小臺階走下來。
我不自覺地攥緊手中的空酒瓶。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魔鬼,就像是那些不眠之夜,慫恿白澤去殺人強奸的家伙。
現在,那來自地獄的聲音響徹我的耳畔,它怒吼著,控訴著,指使著,讓醉酒的我失去自控能力:
“殺了那兩個人,張懷滿,殺了他們。”
我不自覺地跟在了后面。
哥哥的面孔在眼前不斷閃爍。
黑暗的樹蔭小路上,我握酒瓶握得手臂發酸,在真正把它砸下去之前,我只能暫時這樣分散自己失控的怒氣。
我很少喝酒,可以這么說——這輩子,我都沒有像那天喝過這么多酒。
之前不喝,是因為沒想到要喝這么多。
之后不喝,是因為深刻體會到了自己薄弱的酒量,以及其可能會造成的一些后果。
那對父子走得很慢,不知道是要回家,還是什么。
我最想的是直接沖上前去,一陣狂轟亂砸,然后再用碎裂的瓶子破口捅,直到兩個人徹底死絕。
那僅有的理智叫我再想想,原因是我不一定能干得過兩個成年男人。
你看,很可惜,僅有的理智也用錯了地方。
大概五分鐘后,我的腦袋被晚風吹得清醒了一點,放慢腳步,但思維還是慣性地沒有改變。
林蔭小徑即將走到盡頭,外面就是燈火通明的路。
現在只有簡單的兩個選擇——動手,和不動手。
我感覺酒勁正在慢慢地消退,那迷幻的狀態也逐漸回歸成正常的。
我以為自己會就地丟掉酒瓶,轉身去趕回市區的最后一輛公交車。
我差點就這么做了。
就在我輕輕地把瓶子擺在了路邊,準備放棄之際,全身顫抖了一下,不知怎么地,那種感覺直到現在我都無法形容。
就像是一個波形,你刻意地想要把它往低里壓,它反而會在下一秒彈得更高。
頃刻間,我喪失了全部的理智,就在那短短的幾秒鐘,我一把抄起剛剛放下的酒瓶,拔腿向前沖去……
……
“張醫師。”
“白澤?”
“張醫師你睡了嗎?”
在我距離深淵還有不到10米的時候,口袋里的手機鈴聲響起,所長和他的兒子聽到了動靜,停了下來。
我下意識地往旁邊的灌木叢里一跳,摔在濕漉漉的草地上,股間一陣難捱的劇痛,好像是卡到了一塊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