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躁動,惡臭,粘稠,把她打得遍體鱗傷。
門后有什么東西。
一個足夠臟的東西。
就在她這么想的時候,門自己開了,岔開一道縫。
“我不知道我該叫它什么。這么多年,我越來越覺得,人類還沒有發明這樣的詞匯,來形容如此極端的骯臟。”程瑤繼續說。
我知道地理老師已經注意到我們了,但我根本無暇提醒她。
“它長什么樣子?”
“你覺得呢?”
“額……”
“有些類似老鼠,不過是一個比老鼠大得多的東西……”
……
“你們最抵觸的意象是什么。”肖冰暫停故事,轉而問道。
“蜈蚣。”喬姍說,“那些小腳讓我想起蜈蚣。”
徐鵬清了清嗓子:“我也害怕蟲子,不過,比起蜈蚣,更害怕毛蟲之類的,軟軟的,那種。”
“我害怕女鬼。”張懷滿說,“午夜兇鈴什么的,這種東西我連看都不敢看一眼。”
“那有誰害怕老鼠的嗎?”肖冰追問。
“我。”
“你?”
“對,我。”
“我大陳局竟然,害怕……”錢子雯擺出一副過于浮夸的表情,“害怕老鼠?”
“我小時候被老鼠咬過。”陳銘說,“這故事,對我來說,簡直就是噩夢啊,肖兄。”
“哈。”肖冰把矛頭指向他,“那陳局,在你心里,妖魔化的老鼠是什么樣的?”
“額,真的要我”
“有嗎?”
“我覺得應該……很丑吧?有角?”
“有角?”
徐老太學著年輕人的口吻說,“那不是成搞笑的了?”
“確實。”
肖冰嘆了口氣,“程瑤肯定沒有在胡謅。畢竟,我想,世界上,還鮮有想象力這么豐富的人吧?程瑤肯定不算其一。她說的那些噩夢,都是真實的,沒錯。”
……
它長著一張難以區分別類的臉,對于老鼠來說,過于扁圓了。
對于其他面部較平的動物,譬如人,又難免過于緊湊和小。
有點像是被誰扣了一個錘子,打扁的感覺——那是自然長成的臉,不容置疑。
“它的頭頂跟我的小床頭柜水平平行,大概40厘米不到的樣子。”程瑤這么說它的身高。
40厘米,大概就跟兩本平裝書豎著疊起來差不多……
程瑤與它的第一次照面,隔著廁所的門縫,和一個小床頭柜。
那幾秒,她感覺自己的心臟已經停止了跳動。
門縫很快地關上了,留下了一張難以言狀的臉,和純黑無毛的軀體,在程瑤的腦海之中,記憶里再也無法磨滅。
“它喜歡我。”程瑤平靜地跟我說,“那只腥紅眼睛的大老鼠喜歡我。”
那一夜驚魂之后,她試著向父母訴說自己所見的怪東西。
他們沒有完全聽懂,只是買了一些老鼠藥,放在小廁所里。
它不會吃的,冥冥中,程瑤總覺得,它不用吃東西。
它的食糧就是年幼的自己。
之后,程瑤的生活,就墜入了那張臉的監視之下。
它始終在看她,看她,喂飽自己。
這種情況可能早就開始了,從她感覺到不自在,空氣異樣,粘稠的時候。
那是被注視的感覺,被臟東西注視的感覺。
她不斷地跟父母求助,而那對夫妻卻認為是女兒在胡鬧,最后實在不耐煩了,便大動肝火。
程瑤不得不自己承受這些。
事情在半年后開始變態起來。
那東西似乎不再滿足于暗處的窺視,每晚,兩個大人入睡后,它就站在廁所門里,打開一條小縫,看著床上的程瑤,也讓程瑤看著自己。
日復一日,程瑤開始懼怕上床,頻繁失眠。
有時候好不容易睡著了,還會被幾聲怪響吵醒——是廁所門里的東西,在喘著粗氣,不知道干些什么。
當時的程瑤,只覺得死一般的厭惡與恐懼。
“那不是地獄,是地獄下面的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