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時候,蔡怡芳出去洗了把臉,回來陳水生不見了。
她去找,看著陳水生居然慌慌張張地跑出了醫院。
醫院在山腳下,陳水生看到盤山公路,就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黑夜里。
陳水生在前面走,蔡怡芳在后頭跟,烏鴉叫過山中,以及沙沙風吹森林。
他們都沒有意識到,田中良也在后頭不遠跟著。
原本剛剛到醫院田中良,是要拘捕蔡怡芳的,不知怎么隨她到了山頭,直覺告訴田中良,可能會發生什么。
大約走了一個小時。
陳水生突然爬到公路邊的一個山坡,用手去挖地上,大叫著:“兒子!兒子!”
蔡怡芳這時才意識到,這條盤山公路,和二道村——他們老家的環境有幾分相似。
陳水生應當是恢復了很久前的記憶,可能是十一年前的,他誤以為這塊地方埋著他的兒子。
陳水生哭得鼻涕眼淚,頭被脹開,血順著后腦落下,浸透綁在頭上的紗布。
在無數個黑夜,他都記得,是他親手埋了他的兒子。
兒子才五個月,不過他能有什么辦法?!
如果說到最愛——
忽然,陳水生像是聽到了什么聲音,是獵人特有的敏銳。
他朝前跑去,蔡怡芳在后面跟著,田中良在最后。
而后,田中良看到了一座房子,三層的紅色洋房,這房子就是幾日前陳水生被杜高犬咬的地方。
陳水生躡手躡腳進了院子,那兩只杜高犬已經被抓走,送去收容所了。
院子里就更清楚地聽到“咯咯咯”的雞叫。
是雞,這里養著好幾只雞。
陳水生抓了一只,確切地說是偷了一只,而后躡手躡腳地離開院子。
躲在不遠處看的蔡怡芳,忽然意識到,在十年前,第一次流產后,那個時候他們應該是已經窮得不行了,可是她卻每天都有雞湯喝。
她也從來沒問過,那些雞是哪來的。
原來,狗咬事件當天,陳水生在荒山遇襲醒來后,失去了大部分的記憶,卻一直記得十年前老婆沒東西吃。
所以聽到雞叫聲,誤闖入這個三層紅洋房偷雞,而后才有了被杜高犬咬傷的一幕。
蔡怡芳看著陳水生,忽然到淚流,她捂著嘴在后頭跟著陳水生。
陳水生迷路了,他也不知道要去哪,手里的雞,撲騰著翅膀飛出他的手心。
他滿地亂抓,叫著:“雞啊,你不要跑,你跑了我老婆就沒有東西喝,沒東西喝,她的身體就會好不了啊!”
蔡怡芳從后頭撲上去,抱住陳水生。
十三年,折磨至暴烈,恨的盡頭卻是愛。
陳水生轉過身,他很高興:“芳,芳,你等著別動,我去幫你抓雞,等……等你身體好了,我們再生一個。”
他又去追那只雞。
在這一刻,他恢復了部分記憶,記起了蔡怡芳。
那么之后呢?
他有老年癡呆,他最終會完全忘了我。
愛與恨,真真假假,又痛又享受,難以追究。
想到這里,蔡怡芳蹲下身,抓起了一塊石頭。
石頭尖銳,她用力捏著,卻沒有感覺到手心鮮血直流。
她抓著石頭,一步步走到陳水生的身后。
不好!
田中良一驚,難道這個蔡怡芳要殺陳水生?!
為什么?
蔡怡芳舉起了石頭。
“在你還記得我的時候,死在我手里。”
“至少到死,你都記得我!”
也許就是一瞬間,蔡怡芳的心里有這一個念頭。
她舉起了石頭。
就在那石頭要砸向陳水生后腦的一刻,田中良從后頭撲了上去。
蔡怡芳一反身,在田中良勒緊的雙手中掙脫著,“你放開我!放開我。”
陳水生回頭看到了田中良,他也撲了上去,“你是誰!你放開芳!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