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還是一個人也沒有,沒人告訴我接下來怎么做,吃過飯我和小軍像往常一樣去了學校。我趴在桌子上,不想說話,但也沒有很難過。
蘭蘭很善良,她回過頭問我:“趙連生,你今天怎么了?”
如果在以前,我會激動得蹦起來,可是現在,我只淡淡地跟她說:“沒事,我在想事情。”然后還是給了她一個做作的微笑。
“好吧,那你想吧。”蘭蘭轉過臉去。
我還沒有想出爺爺的死到底意味著什么,我也哭不出來。我就趴在桌子上,靜靜地等待著該來的和不該來的一切。
放學后,到了村口的小橋,我再也不敢走近,曾經如此熟悉的地方現在好像變得很冷漠很可怕。老胡站在門口,看了我好久,招手叫我過去。我們兩坐在平時客人理發時坐的椅子上。我低頭不語,老胡看著我,開口道:“小生你知道嗎,每個人都會這樣離開。”
我沒有說話,我是打算今天都不說話的。老胡接著說:“跟你講個故事吧,二十四年前,你爸爸差不多像你這么大的時候,偉大領袖**去世,我們都接受不了,想這么偉大的人怎么也會死呢。那時候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每個人都這么想,可是后來,你看我們國家,我們每個人,都很好。其實,每個人都會死,他的親人也會傷心,但是最終我們會記住他們,而忘掉悲痛。”
聽到**,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抬起頭看著他。
老胡露出難看卻慈祥的笑容,說:“回家吧,我正好也要去祭奠你爺爺。”
勇氣忽然間找到我了,我走出門口,老胡鎖好門,然后牽起我的手往前走。他很駝,剛上五年級的我都跟他差不多高了。我們的步子都很小,跨那座小橋好像也花了很長時間。但是,我好像沒有那么害怕了。
我家門口站了很多人,除了村里的鄰居,還有很多每年春節才能見到的親戚們,他們看到我,都摸摸我的頭。但是有的人我很反感,因為他們抽著煙大肆談笑。我一步步的走回家,爺爺的遺像高高地懸在靈堂大廳,他甚至沒有一張像樣的照片,這張還是上次照全家福時留的。照片下面,爺爺靜靜地睡在一張大八仙桌上面,安詳寧靜。只有灶臺那沒有人,我躲到那傷心地哭起來,我再也忍不住,大聲地放縱地哭,沒有想過停下來。直到人終于太多,有人擠到灶臺這邊來了。
接著,我聽到有人喊我的名字,看見我,他把我拉出來,用一個白色的長布披到我頭上,白布很長,拖到地上,我慌亂中差點絆倒。我跪在老爸的旁邊,旁邊全是我最親的人,頭頂是爺爺的靈柩。姑媽的嗓子已經啞了,可是每來一個人她還是得哭一次。我的腿早已經麻了,但我覺得為爺爺這點難受真的不算什么,其實,我為他又做了什么呢?
天氣燥熱,明天過后,爺爺就得送去火化了。第三天早上,我們坐上長長的靈車出發了。奶奶沒有去,她這幾天傷心過度,親戚們在家里照顧她。老爸姑媽也哭得很傷心,一車子上的哭泣聲,我反而哭不出來,我覺得我要是哭不出來就對不起爺爺,可是真的不行。我盯著前面的司機,他怎么可以在這么悲哀的氛圍中還能開車,他肯定習慣了。我腦子里一直在跳躍,像超級瑪麗那樣,不能集中。我想到這件事,立馬就會跳到另一件事身上。比如,我想到爺爺再也不會陪我乘涼了,然后又很想跟司機一樣瀟灑地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