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廷揚是個明白人,不是明白人,也無法到達這個位置。
象他這樣純技術的官員,沒有些斤兩,在明末官場這種大氣候下,分分鐘就被人踩下去了。
“臨安伯言下何意?”沈廷揚平靜地問道。
“我也沒什么別的想法,就是想若有一天,率數千條海船,登陸天津衛,都是何等風光之事?”吳爭一臉的陶醉樣,直讓人無法直視。
自然這是裝出來的。
吳爭同樣也相信,以張煌言和沈廷揚能看出他是裝出來的。
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們知道自己是刻意裝出來的。
很多事,能心領神會最好,能心知肚明次之,熟視無睹則是最失敗的。
果然,二人臉色一變。
沈廷揚是一連數變,許久才道:“臨安伯有此雄心壯志,沈某愿意助一臂之力。”
吳爭大受感動,起身向沈廷揚鄭重一揖,道:“若得先生相助,北伐大業定可如虎添翅。”
沈廷揚趕緊起身,側身相讓,僅受了吳爭半禮,然后回禮道:“若臨安伯真能率水師登陸天津,沈某就算少活十年,不,少活二十年,哪怕現在讓沈某去死,沈某也含笑相從。”
吳爭忙道:“先生可死不得,這數千條海船還沒影呢?”
三人相視,隨即不約而同暴發出呵呵大笑。
這就是心領神會。
離開張家時,吳爭故意落后了沈廷揚、張煌言幾步。
將一卷銀票塞在了董氏手里。
這動作差點讓董氏認為吳爭是登徒子,大喊出聲。
可看著吳爭清澈的眼睛,董氏選擇了閉嘴。
當看到手中這一卷物什是銀票(不是如同廢紙的寶鈔,真正的錢莊票匯,見票即兌,但只限在當地錢莊及分號使用)時,董氏再度驚愕欲喊。
“嫂嫂,這錢來得干凈,就如同玄著兄的人品一般,你悄悄留下,時常為孩子和這家,添點油葷。”
董氏眼睛突然間就紅了,她自然是知道張家如何落魄至此的,張煌言出生于浙江寧波府鄞縣一個官僚家庭,父張圭章,天啟四年舉人,曾任山西鹽運司判官,官至刑部員外郎。
這樣的家庭怎么可能淪落至此?可自從張煌言毀家杼難,捐助義軍開始,就變成這樣了。
吳爭拍拍她的手背道:“往后孩子需要什么或者家中缺什么,就讓人帶信給我,或者直接去吳莊取就是。如果不是顧及玄著兄的心性,我本該每月派人送些銀子來的。”
董氏壓低聲音哽咽道:“多謝叔叔心意,可這如果讓夫君知道,怕是會休了妾身。”
吳爭同樣壓低聲音道:“他敢?!我的爵位比他高,他不敢!”
董氏“噗嗤”一聲被逗樂了,她自然聽得懂吳爭在開玩笑,張煌言真要是懼怕吳爭官位比他高,也就不會強硬頂撞朱以海,被驅逐在朝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