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爭倒沒有什么隱諱,把大致情形說了一遍,“我無法想象,我若真帶兵入京,今日追隨我的上萬人之中,會有多少人離我而去。更無法想象,與張公、錢相、玄著兄等人對立,會是怎樣的一種悲劇?”
馬士英斟酌之后道:“這已經算是最好的辦法了,至少慶泰朝尚存……主公不必懷疑張公、張玄著等人對主公的友善,更無須去懷疑今日追隨主公將士的忠誠,只是……他們與主公一樣,需要轉變觀念的時間。”
吳爭有些吃驚,“你是說,他們并不是因為忠于太子而來阻擋我?”
“當局者迷,主公只看見了他們的阻撓,卻沒有看見他們為主公據理力爭,也沒有看見京城上萬將士,在主公尚未進京時所做的一切。馬某此次確實沒有為主公做什么,這是因為,很多事都已經不需要馬某主動去做了,做了,反而畫蛇添足。”
說到此處,馬士英突然跪下道:“恭賀主公,假以時日,主公必定人心所向!”
吳爭確實是當局者迷。
從入京開始,他的眼睛里,就是非黑即白,容不得一絲沙子,在他看來,凡不同道者皆為……敵對!
可他似乎忘記了,就連他自己,那沒有勇氣膽對著天下大喝一聲,“登大寶者,舍我其誰”?
包括張國維、張煌言在內,他們在吳爭出現之前,都是忠于大明之人,三年時間,太短了,而吳爭終究不是神仙,天生可以讓人頂禮膜拜。
一切都需要時間,去改變、去證明!
馬士英說得對,如果不是因為友善,張國維、張煌言怎會冒著大逆之罪名,斥退禁軍陪伴吳爭入宮?
如果不是因為忠誠,上萬將士怎會不顧身家性命,聚集于洪武門前?
人心所向,沒有一個可以衡量多少的標準,只可意會,無法言傳!
吳爭心中的郁結,隨著一口悶氣功地吐出,而漸漸暢快,神志也漸漸回復清醒,變得冷靜。
“如果我說,其實從鎮江府入京,我也沒有想過取而代之,你信嗎?”
馬士英明顯一愕,繼而道:“我信。可天下人未必信。”
“我只想阻撓太子登基。”吳爭解釋道,“公主監國,一直做得不錯,我只是想維持原狀。天下人為何不信?”
“太子在,公主緣何監國?”馬士英尖銳地反駁道,“況且太子是公主同胞親兄妹,主公強立公主監國,置公主于何地?如果真讓主公如愿以償,世人皆會以為主公肆意廢立之事,如司馬昭之心……那還不如……取而代之。”
吳爭傻眼了,他終于是想明白了,自己這次的行為有多愚蠢!
如此顯而易見之事,自己卻執意地反其道而行。
馬士英說得沒錯,與其偷偷摸摸謀朝篡位,不如堂堂正正取而代之,做一個真小人。
好在,這也只是在心里想想罷了。
吳爭沒有自信,一旦自己謀朝篡位,麾下大軍會不會因此嘩變、一哄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