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說得對,有益是有益的。可如今義興朝和北伐軍都沒有做好北伐的準備,如果僅僅為了這登州一府之地,需要打亂王爺已有的策略,從千里之外海上補給登州府,這怕是失大于得吧?況且,登州府的戰局,瞞得了清廷一時,但瞞不了一世,一旦實情泄露,清軍便會蜂涌而至,到時,登州就是一塊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錢翹恭沉默了,他開始反省,這淺顯的道理,連黃駝子都知道,可自己卻當局者迷。
黃駝子見錢翹恭不責怪,大起膽子道:“況且,大人這般作為,實際是把沈大人置于兇險之地。試想,登州實情泄露,清廷知道大人身在曹營心在漢,由此,沈大人就會順著暴露,而沈大人猝不及防之下,怕是連還手余地都沒有啊!”
錢翹恭臉色一變,厲聲道:“你之前為何不說?”
黃駝子苦笑道:“屬下北上時,王爺有過嚴令,讓屬下一切都聽沈大人、錢大人的,就算是二位大人令屬下真投清或者與王爺對陣,也不例外……如今沈大人不在,屬下竟敢違逆大人?”
錢翹恭臉色慢慢平靜下來,“確實怪不得你,是我太想當然了。”
黃駝子忙道:“也怪不得大人,雖說拖延了幾日,但我軍還是有收獲的,之前第一仗,我軍是實打實的擊潰于七所部,否則登州知府張尚賢也不會輕信大人……如今槍騎營將士私下已經起了疑心,只要大人迅速改變策略,重新率軍東進,還來得及。”
“你的意思……是圍剿這支義軍?”
“是。”黃駝子鄭重道,“大人與沈大人北上的目的就是取信于清廷,王爺想要的可不只是登州一府之地,想保全的也不是僅登州一府百姓。只有二位大人能在清廷中根基穩固下來,才能有更大的作為。”
“可這支義軍終究……是漢人。”
“不。從他們向無辜百姓揮刀時,他們就不是義軍,而是匪!”黃駝子大聲道,“在第一仗之后,大人與于七談妥,屬下在放回去的俘虜里安插了些眼線,據消息稱,三日前,在文登城往溫泉鎮方向,于七手下一支百人隊,屠了一個村莊,全村一百多戶,連個孩子都沒留活口……做下這惡事的,就是于七的親叔于進財。”
錢翹恭臉色慘白,“呯”地擊在桌上,怒喝道:“這又是為什么?搶糧也就搶了,為何還要殺人?”
黃駝子低頭不答。
“說!”錢翹恭瞪著黃駝子喝道。
黃駝子輕嘆道:“據眼線說,義軍本來也如大人所說,只搶糧不殺人。可這不是要防備……被大人知道嗎?”
錢翹恭聽了先是一愕,而后恍然,這下臉色由白轉青,敢情,百姓被殺,竟還是自己的原因?
不過黃駝子的話,還真沒說謊。
義軍組成本來就是一群混混發起的,于七本來和李自成一樣,是個驛差,連個吏都稱不上,起事時,義軍確實是待百姓如親人,只找富豪、劣紳的麻煩。
可當缺衣少糧、面臨生死存亡之際,沒有約束的義軍自然開始“就地補給”,富豪、劣紳不夠用,百姓也就成了無奈的選擇。
但他們開始時確實無意殺人。
也是啊,要能順利搶來糧食,誰愿意殺人?
可問題是,百姓能甘愿被搶嗎?
殺人,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