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大弼非常清楚,這十幾天里,真正擋住泰州衛的,不是漢八旗,而是家養都在城里的淮安衛、大河衛將士,是他們著重甲,以身軀擋住了登上城墻的敵人。
可問題是,祖大弼知道,他沒那么多重甲,可以防御跨度二十里的城墻。
這是一種戰術欺詐。
有道是,只有退潮時,才能發現誰在果泳。
人,往往就被眼睛看到的事物所欺騙,以為城門、城樓上有重甲兵,那么左右城墻上,應該也有。
這種觀念,在一次又一次地無功而返后,自我強化,變得根深蒂固。
不但蔣全義沒有絲毫察覺,就連吳爭,也認為這是事實真相。
在吳爭看來,多爾袞既然部署了淮安城防,那就不會厚此薄彼,可吳爭哪會去想,就算多爾袞再闊綽,也不會準備數千、上萬的重甲去裝備淮安城守軍。
他要真有這么多重甲,何不多打造一支重甲騎兵呢?這才是多爾袞的強項嘛。
所以,祖大弼緊張起來,但也僅僅只是緊張。
因為二十里的城墻上,有著絕不亞于泰州衛數量的守軍,攻防戰嘛,特別是有堅城可以依仗的攻城戰,總歸是守方占便宜的。
可真正看到無數條火龍朝著城墻沖來的時候,祖大弼終于滲出了冷汗。
心里想歸心里想,理論歸理論,真正暴發決戰了,那就是你死我活之局,這是消耗人命的戰斗,不管哪一方,人死了,就找不回來了。
就算最后守住了、打贏了,巨大的傷亡,也會顛覆自己對淮安城的鎮守。
祖大弼有些驚恐起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小看了敵人,小看了蔣全義。
……。
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這句話從古至今,都被驗證過是正確的。
哪怕雙方實力相關懸殊,但弱的一方真要拼命了,強的一方,一樣會被打疼。
而最后的結果往往出乎意料,戰爭的結局,往往不是實力的對比,而是誰比較能忍痛,能抗得住疼的那方,往往笑到最后,雖然是,慘笑!
但終歸也是笑不是?
笑比哭好!
趙史也在笑,慘笑!
他是個小人,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無視無辜百姓的性命,悍然挑起戰斗。
可他是個真小人,真小人與小人的區別在于,真小人從不掩飾自己是小人。
所謂丑話說在前頭,喜歡說這句話的人,往往都是小人,真小人。
趙史尚有良知,看著無數的婦孺老弱慘死在如蝗的箭矢、槍彈下,聽著那一聲聲連成片的撕心裂肺的慘叫。
他只能笑,慘笑!
這是一場屠殺,準確地說,是一場有抵抗存在的屠殺。
正面三千,左右合計上萬的敵人,有序地在向三條街道合攏。
“叛軍”全部加起來就四千多人,還要擔心身后的家人,這仗怎么可能打得贏?
士兵拼盡了全力抵抗,也無濟于事,一柱香的時間之后,“叛軍”已經傷亡過半,被逼退了三、四里,而這三、四里的大街上,尸體密布、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