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爭微微一嘆,“孤也想堂堂正正以正合啊,百萬雄師兵臨城下,將滿清小皇帝拎出紫禁城……多威風?!”
冒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顫抖的手指指著吳爭。
吳爭繼續道:“可這些年零敲碎打,敵人元氣未傷,孤心里十分清楚,這便是孤遲遲不下令北伐的主因……冒辟疆,你果然有才,竟能看出本王心中所思所想。”
冒襄嘶聲嚎道:“你可知道……那得死多少無辜百姓,多少戶家破人亡?”
吳爭木然道:“想要北伐功成,就得付出代價,我軍將士一樣在犧牲!打仗就得死人,沒有大將軍府時,清軍已經南下至錢塘江,無辜的百姓一樣慘死在敵人屠刀下,當時,你冒辟疆在哪里,沖誰在吼……慈不掌兵,這些年,孤就學會這四個字了。”
“這么說來……什么北伐,什么收復失地,全他X的是屁……臭不可聞!”冒襄有些歇斯底里起來。
“對!”吳爭平靜地看著冒襄,“這是個局,孤用了三年多時間,精心布下的局……將敵人逼到狗急跳墻的地步,然后給予他們勝利的希望,就算象洪承疇、范文程那樣的人精,恐怕這時也想不到,他們親眼目睹的勝利,竟會是讓他們覆沒的巨坑……人嘛,再精明也有想不到的地方,不,不是想不到,而是他們不愿意去想,因為,那是他們唯一的希望。”
冒襄驚恐地瞪著吳爭,如同在看一個魔鬼,“可這值得付出如此慘重的代價嗎……兗州、徐州、淮安、揚州、鳳陽……十萬、二十萬甚至百萬人命,家破人亡、赤地千里?!”
“人,都會死。”吳爭淡淡地回道,“你會死,我也會……就看死得值不值得。對于你我而言,十萬、二十萬是眾,對于天下數千萬漢人來說,十萬、二十萬人便不是眾……況且,敵人未必敢象當初南下時那么肆無忌憚,因為,有孤在,有二十萬北伐軍在!”
“可……可為何要告訴我……您明明可以不說的……!”冒襄嚎哭起來。
吳爭慢慢轉向窗外,“孤也是人……普通人,心里有事,沉得如同磐石,也想吐出來,讓人分擔……。”
“為何是我……為何偏偏是我?”冒襄大吼道,“您有嫡系心腹,為何選我?”
吳爭慢慢回頭,看著冒襄,怪笑道:“因為……你無賴,不,無恥,你不是一直勸進嗎?可孤若背上這等惡名,還能受千萬人擁戴嗎?所以孤想著,給你一個將孤分擔的機會。”
冒襄怒極發笑,“那王爺想讓襄作什么?”
“很簡單,寫道疏交給孤。”
冒襄愣愣地看著吳爭,“您……真能打勝這仗?”
“應該能。”吳爭挑挑眉毛,指著地圖道,“兗州、海州兩個方向,我軍都已顯頹勢,而朝廷、大將軍府皆在全國動員,各種戰備皆在進行……清廷應該了解這些,就如同孤了解順天府一樣。只要我軍在兗州、海州兩個方向發生潰退,敵人就必定認為,他們能擴大戰果,甚至于一戰畢其功,徹底滅亡我朝……這種誘惑,沒人能抵擋得了,或許在過程中,洪承疇、范文程等可能會發覺不對勁,但,箭已離弦,他們做不了什么了……。”
“這么說來,兗州、海州我軍……其實從一開始,就注定是敗,對嗎?您……您連自己人都算計進去了?”冒襄驚恐地看著吳爭,“那些可是您的嫡系心腹?!”
吳爭臉色變得陰沉,然后長吁一口氣,木然道:“之前就說了,打仗嘛,總得有犧牲……在北邊硬抗兵力數倍于己的敵軍,難道就不死人了……至少,他們不用去強攻北方數十萬大軍固守的堅城……還有,為鼓動敵人發動決戰,長林衛將士付出了巨大的犧牲,還有無數在敵人內部已經效忠于孤的人,在此次敵人清洗中或殺或下獄,他們的命,難道就不是命?”